陸酒的心墜了下去。
“和子宮形狀相似,位置相似,可以看到一個孕囊。”
陸酒渾身僵硬。
“胎心目前還聽不到,但過一周來應該就能聽到了。”
“你確實懷孕了。”
陸酒的驗血結果也指向他懷孕了這一事實。
雖然和普通孕婦的指標水平略有不同,但高醫生說也可能和他是男性有關,反正目前檢查下來,她判斷陸酒懷上的這一胎是好的。
聽到“這一胎”的時候,陸酒有種難以消抹的怪異感。
“孩子的另一位爸爸,”高醫生猶豫了下,問,“能一起來一下嗎?”
陸酒沉默半晌。
“我想打掉。”
高醫生也沉默。
“理解,但你的情況太特殊了,我們也得先確認一下打胎會不會對你本身造成影響。”
“有影響也沒事,”陸酒逐漸冷靜下來,筆直望向高醫生,斬釘截鐵,“隻要不會死,就打掉。”
“……好吧,這樣,我需要找資料研究一下,通過其他方式再對你做一次深入檢查。如果確認打胎對你不會造成過分的影響,我們就商量手術。其他情況就另談,可以嗎?”
“可以。”
“那之後我聯係你。”
走出醫院的時候,陸酒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腳下的台階仿佛都成了棉花。
111猶猶豫豫:“宿主,你真的要打掉……?”
“那難道要生下來?”
“我剛才想了想,這畢竟是你和你未來老攻的孩子,說不定是注定的……”
“什麼是注定的?我甚至都不一定會和柏勻在一起。”
111一呆。
“你沒打算和他在一起?你、你和他不是相處挺好的嗎??”
“現在好又怎樣?”陸酒的聲音近乎冷漠,“換成其他合我胃口的男人,我也可以和他相處得很好,這就代表我能和他在一起一輩子,能和他生孩子了嗎?”
111噤聲了。
認識到現在,它好像終於見到了自己宿主的另一麵。
陸酒今天向公司請了一整天的假,回到宿舍後就躺到床上,蒙住被子睡覺。
渾渾噩噩到晚上,他隱約感覺到手機在震動,拿起一看,來電顯示“柏勻”。
他放下手機。
震動持續半分鐘,電話自動掛斷。
一分鐘後,又是單一一聲震動。
陸酒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才看到,柏勻發微信問他:“還順利嗎?”
他麵無表情盯著這四個字。
然後把手機扔到一邊。
第二天,第三天,他按部就班上課,下課就去公司。
第四天,高醫生讓他再去醫院一趟。
這次他們做了一番更細致的檢查,檢查完,高醫生鄭重地對他說:“陸酒,彆打了,你會出事的。”
陸酒怔住,飛快道:“就算有點風險也沒關係——”
“不能沒關係!”高醫生眉頭皺起來,“國際上是有其他男性懷孕的先例的,你的情況和他們當中比較危險的那兩個例子一模一樣。一旦選擇打胎,出事的概率會很高,我不是在開玩笑!”
歎了口氣,高醫生勸道:“生下來,好好活著。不要害怕,我會幫助你的。”
陸酒又向教授請了一天假,也又一次昏睡了一整天。
他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夢到原來那個世界裡,從小擺在他床頭的媽媽的相框。
一個酒瓶飛過來,將相框砸碎。
媽媽從相框裡掉出來,掉到地上,捂著碩大的肚子痛苦地哀嚎。陸酒驚慌哭喊著,抬頭朝酒瓶飛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他的父親,醉醺醺地惡劣地笑著,下一秒就被橫向駛來的卡車狠狠碾壓而過。
又夢到這個世界裡,媽媽躺在病床上,他攥著媽媽的手直到最後一刻,哭得耳朵嗡嗡作響,在那令人崩潰的嗡鳴中,夾雜著陸明陽打電話的聲音。
“喂,我在醫院裡,啊?明天讓我過去?我老婆還在醫院裡呢,嘖,好吧好吧,那我去一趟,哈哈哈我知道的李總,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越來越扭曲,仿佛脖子被一雙手掐住,在越漸稀少的空氣中,那笑聲依舊執著地要從那個男人的喉嚨裡鑽出來,蟲子一般扭曲蠕動著,直要鑽進陸酒的耳朵裡。
嗡嗡嗡——
陸酒倏然睜開眼。
嗡嗡嗡——
他劇烈地喘息著,伸手將手機拿過來。
【柏勻】
他直接將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