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初見,救命之恩,幾次提醒,最後揭露真相,層層遞進,步步懸疑,結局反轉,像一場精心設計的戲劇。
什麼命中注定,越青君最擅長,最喜歡的,是主宰命運。
一條街外,呂言正辦完越青君安排的事回來,卻見等在這兒的手下人鬆了口氣。
“殿下還沒回來?”他皺眉問。
幾人點頭,皺眉問道:“公公,咱們可要去尋殿下?”
呂言是知道越青君今日去見了誰的,卻也沒想到,眼見都要打烊了,殿下竟然還不打算回宮。
“再等等吧。”他想了想道。
不知為何,明明殿下即便得了勢,也仍然和從前一般寬和仁善,呂言卻每次見對方時,都有種被什麼盯上的感覺。
最終,他將之歸結於當初對方在自己從未察覺到情況時,就將他的一切小動作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因而即便他是殿下最親近的內侍,呂言等閒也不願意獨自往對方麵前湊。
結果這一等,他們就從晚上,等到了將近半夜。
越青君自是不介意在酒樓夜宿一晚,然而寧懸明卻十分關心他的身體,不願意他在沒必要的情況下吃苦。
在一壺新茶喝完,兩人將從前信中的往來聊得七七八八,寧懸明便借時候已晚,提出回家。
越青君無奈一歎,“原來懸明從前信中寫的想要秉燭夜談,隻是敷衍我的場麵話。”
“今日我主動相邀,你還拒絕。”
寧懸明倒也直接:“若你能找來大夫守著,我也並非不能舍命陪君子。”
越青君思考了一下那種可能,隻覺得那不知名大夫礙眼無比。
“說笑而已。”越青君退而求其次,“自上次結案,父皇送了我兩處宅子和一處莊子,改日你休沐,我再邀你去做客,你可願意?”
寧懸明想了想自己如今上值如休沐的日子,總覺得這一日用不了多久。
臨出門前,越青君將一個木盒塞進寧懸明懷裡。
後者看著原被自己拒絕的木盒,一時有些無語。
越青君卻是笑了一下,“先前我說,等你覺得你我的關係到了能夠隨意收禮的時候,我再將它送給你。”
“那請問郎君,如今可是到能收下木盒之時了?”
他好整以暇看著寧懸明,後者抿了抿唇,隻覺得對方大約先前將木盒拿出來時,就在等著這一刻。
按理來說,他們之間隔著時間、筆友、君臣種種因素,怎麼也不該收這不知裝著什麼的木盒。
然而……然而……下一刻,寧懸明卻將它抱在了懷裡。
縱然有如此多的理由,可要他收下它,隻需一句。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二人一同走出明月樓,身後小二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迫不及待關門打烊。
等待許久的護衛幾人正要上前,卻被呂言攔住。
“公公?”
呂言看著那並排而走的二人,總覺得此時的越青君一點也不會高興他們的出現。
“……再等等。”
眾人:“……”這還等?
寧懸明如自己所言,一路將越青君送至宮門口。
卻在眼見著都要碰到城門守衛時,誰也沒開口道彆。
直到進無可進。
“殿下既然在宮外有了宅子,今後可會時常出宮?”
“我就是沒有宅子,也能時常出宮。”
越青君轉頭看他,“就到這兒吧。”
寧懸明停下腳步。
二人對視良久,明知隻要願意,明日就能相見,隨時能相見,可他們還是舍不得今晚結束。
像是再也無法複製的夢境。
待到天明,便是夢醒。
最終,寧懸明上前,輕輕擁住越青君,含笑道:“回去早些歇息。”
“明日我依然會記得,與我相識的友人姓衛,名無瑕。”
今夜並非結束,而是開始。
說罷轉身離去。
越青君望著他的背影,見他走過一段,腳步漸慢,忽而緩緩回頭,卻見越青君始終停在原地,默默注視他遠去。
四目相對,片刻,又不約而同勾起唇角,眉眼彎彎。
待到再見不到人,呂言等人悄然上前。
越青君始終望著寧懸明離開方向,笑容未淡,與方才相比,卻多了幾分欲望被滿足的愉悅。
“回宮。”
今晚是寧懸明來京城後,最開心,笑得最多的一天。
他隻覺得自己走路都比往日迅速許多。
待到回到官舍,他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還抱著個木盒。
心中對木盒的好奇湧上心頭,不顧逐漸湧上來的疲倦,用鑰匙將其打開,待看見裡麵的物品時,寧懸明卻是一時失語。
對著裝滿了一層銀錠的小木盒,寧懸明不由陷入沉思。
他的好友,他的知己,究竟有多擔心自己連飯都吃不起。
然而看著看著,寧懸明最終還是輕笑一聲,隨後笑容愈深愈真。
與君再相識,好似漂泊許久後,又一朝停泊,重拾消失多年的少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