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要天子門一關,當作什麼也不知道,那造謠的也沒什辦法。
隻是,章和帝是那麼賤的人嗎?
他當然是。
在意識到這些流言真真假假,粘在身上牛皮糖一樣甩不開的時候,章和帝就在心裡暗暗做下了甩手不管,冷處理的決定。
隻是這話還沒說,為天子名譽憂心,不願見到章和帝被汙蔑的越青君就找上了章和帝。
“父皇,這簡直欺人太甚。”越青君皺眉,向來無欲無求,溫和寧靜的臉上難得染上一絲怒氣。
“流言如此編排父皇,父皇為何還不將那些宵小一網打儘?”
章和帝:“……”他那是不想嗎?
抓人越多,隻會越鬨越大。
章和帝已經過了最生氣的時候,現在比起生氣,更多還是覺得煩,所以乾脆想眼不見為淨。
擺爛就是這麼爽。
當然,在兒子臣子麵前,章和帝還是會做做麵子工程。
“不過一點小事,掀不起什麼風浪,用不了多久就會平息。”
章和帝沒說錯,任何事在過了最初的發酵和高潮後,人們對它的關注和激情總會逐漸回落。
越青君卻似乎不太讚同:“父皇,我雖覺得不必刻意追求名利,卻也不願無故背負罵名,分明事實並非如此,父皇為何不為自己,為朝臣正名?您分明沒做過,不是嗎?”
我、沒做過……嗎?
章和帝表情怪異。
雖然他大多數時候不是個人,但他也是知道如今的朝廷是個什麼樣,要說哪裡做的不好,那都不用懷疑,要是說哪裡做得好,章和帝自己心裡都要咯噔。
麵對眼前滿眼都是對君父信任的兒子,章和帝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麵覺得這個兒子果然沒接觸過朝政,什麼也不懂,另一方麵又覺得這樣不懂也挺好的,全心信任仰慕自己的兒子,誰又不喜歡呢?
見章和帝不說話,越青君摸出一分文書,“這是兒臣這幾日去戶部,拜托唐尚書幫忙整理出的近幾年的賑災記錄,證據在此,若是將之公之於眾,那些憑空汙蔑父皇的人定是再無言以對。”
章和帝本沒放在心上,然而接過來看了看,漸漸看入了迷。
其實這些賑災記錄分散在好幾年時間,被夾在眾多奢靡支出裡宛如水滴入了大海,並不起眼,但隻要整理在一起,讓人一眼就看見種種賑災舉措,就十分可觀了。
至少章和帝看著看著,心中都忍不住生出朕這個皇帝其實還是做的不錯的感覺。
這段時間被流言擾亂的心情都好上許多。
抬頭再看越青君,果真是朕的好兒子,一心維護天子名聲。
戶部的人也是好的,是他忠心耿耿的好臣子。
“去,把唐仁炳叫來。”
張忠海當即去請人。
章和帝看著自己的孝順兒子,和顏悅色地問:“老六今日幫了朕大忙,有什麼想要的,朕都滿足你。”
當然,這話要打多少折扣,章和帝心裡清楚。
越青君神色認真,“為父皇分憂,本就是兒臣應該做的,怎敢討賞。”
章和帝:“有功當賞,有錯就罰,你若什麼都不要,豈不是讓朕背負賞罰不明的名聲?”
越青君似乎被說動,想了想道:“那父皇就許兒臣在禁軍找人做兒臣的武師傅吧,禦醫說兒臣雖然體質孱弱,但若是能十年如一日堅持鍛煉,或許有朝一日也不必日日喝藥。”
他唇角帶笑,似乎能實現這樣一個小小願望就十分滿足。
前有情,後示弱,章和帝難免心軟,心一軟,說起話來也沒怎麼過腦子。
“選一個算什麼,你身邊人少,多挑幾個給你當護衛。”
兩日後,宮中連發幾道聖旨,都是獎賞地方官員在中樞指揮下救災有功,重點,中樞指揮。
不僅給地方發了聖旨,還在京中貼了告示,好讓百姓看看他們的天子是聖君明主,朝廷官員也是為國為民。
知道內情的人暗中嗤笑,不知內情的人當真信了這番說辭,甚至民間排起了和其相關的戲劇。
無論信不信,在這番大肆宣揚下,先前的流言散得一乾二淨。
朝廷一個銅板沒花,就為自己和天子刷了個好名聲。
當日,越青君帶著一紙文書,與寧懸明相約宅邸。
同樣的湖泊,同樣的湖心亭,卻雖截然不同的心情。
看著手中的文書,字字句句,看得分明。
“聖旨已經送走了,這份是我特意找人抄錄的。”
“沒花多少功夫,當初的減稅是唐尚書批的,如今他自然也願意多攬一份名。”
是啊,本就是不算重要的小事,那為何從前從未有人想稍稍運作,撥亂反正?
寧懸明如今也知道,京中那些流言,多半與越青君脫不了乾係,但那又如何。
同樣是耍手段,有人為名為利,有人隻是想撥開烏雲。
抬起頭,越青君仍看著他,笑容清淺,卻那般認真。
“懸明,我雖隻有微薄之力,卻也願圓你舊時憾,贈你今時明。”
他在那裡,便是光風霽月。
這是寧懸明第一次,覺得古書舊籍中表達情感的詞句都太過含蓄。
此時此刻,他並非如相認那日一般不知從何說起,而是百般言語彙聚心頭,卻都不及此時心情。
平生第一回遭遇詞窮。
他伸出手,擁住了眼前人……
相識時都未曾有過的擁抱,打破了文人向來含蓄,發乎情,止乎禮的擁抱,在此時都成了情難自禁。
與此同時,虛擬光幕閃現調動。
原本的【江南舊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金光煜煜的【雲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