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張獵戶突然悶哼出聲。
莫羽瞳孔金芒暴漲,清晰看見三十步外腐葉堆裡蜷縮著三條鐵線蛇,正順著獵戶褲管往上鑽。
他鬼使神差地屈指輕彈,蛇群竟齊刷刷調頭撲向東南方的老墳包。
“成了!“少年攥緊微微發燙的掌心圖騰,這次催動瞳術竟隻讓他眼前發黑片刻。
墳包炸開的瞬間,他看見磷火凝成的蜘蛛網裹住半塊殘碑,碑文正是劉老漢煙杆劃過的焦痕。
遠處傳來夜梟淒厲的啼叫,莫羽後背驟然繃緊。
他假裝踉蹌扶住墓碑,袖中短刀已挑破指尖。
血珠墜地的刹那,方圓五丈的草葉無風自動,將張獵戶再度逼近的腳步聲消解得乾乾淨淨。
當第二簇磷火竄起時,莫羽終於看清地脈走向。
那些金色絲線在禦獸之瞳的注視下,竟與劉老漢胸前的破碎星辰隱隱重合。
他試探性將精神力注入腳踝圖騰,地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驚得群鴉亂飛。
“這小崽子當真邪門!“張獵戶啐掉嘴裡的斷草莖,後頸的蛇鱗在月光下泛著油光。
他摸向腰間浸過黑狗血的繩套,卻發現指縫間爬滿透明蛛絲——每根絲線都綴著星芒般的露珠。
莫羽等的就是這刹那恍惚。
他旋身甩出藏在袖中的蠱蟲殘骸,那些沾著黑血的甲殼遇風即燃,將張獵戶的退路封成火圈。
當獵戶揮刀劈開烈焰時,少年早已循著地脈金線遁出二十丈外。
村東祠堂的銅鐘無端自鳴,王二捏碎手中酒碗,琥珀色的瞳孔縮成細線:“你說他能使喚鐵線蛇?“跪在地上的張獵戶滿臉煙灰,衣擺還在往下滴落腥臭的泥漿。
“不止如此。“獵戶扯開衣襟,胸口赫然浮現蛛網狀的紅痕,“那些磷火會咬人,我的五步蛇王現在見著火光就縮成泥鰍。“他說著掏出個陶罐,本該凶性大發的蛇王此刻正團成死結瑟瑟發抖。
王二一腳踹翻陶罐,蛇王竄逃時在青磚上拖出血痕。
他抓起供奉山神的青銅鈴鐺猛搖三下,簷角懸掛的獸骨風鈴齊聲應和:“月圓前夜動手,去把李瘸子養的屍蠶都挖出來。“
而此時莫羽正趴在自家房梁上,看著掌心圖騰漸次亮起北鬥七星。
劉老漢留下的半片蛇鱗在月光下化作羅盤,指針顫巍巍指向後山霧靄最濃處。
當他嘗試將精神力擰成細絲探入霧中,竟聽見萬千妖獸的嗚咽。
柴房門吱呀作響,李叔端著藥碗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長。
莫羽瞳孔金芒微閃,清晰看見鄰居後頸的蛇鱗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暗紫色的陳舊咬痕——那分明是五年前山洪時,王二家瘋狗留下的傷口。
“小羽,把這碗朱砂水喝了。“李叔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疊音,藥湯表麵浮著七顆逆時針旋轉的皂角籽。
莫羽接過陶碗時故意手抖,潑出的藥汁在泥地上滋滋冒著綠煙。
院牆外忽然響起三長兩短的叩擊聲,那是他與劉老漢約定的暗號。
莫羽仰頭作勢飲藥,實則將湯汁全倒進袖中暗袋。
當李叔彎腰收拾碎片時,他看見鄰居尾椎骨處探出半截白骨——那絕不是蛇類的尾骨。
“今晚有雷雨,莫要出門。“李叔拾完碎片起身,蓑衣縫隙裡掉出幾片帶血的蛇蛻。
莫羽盯著他蹣跚的背影,直到那點油燈光暈徹底消失在東廂房,才吐出含在舌底的龜甲。
甲片上的星象正在瘋狂流轉,莫羽將帶血的指尖按在天樞位,眼前突然浮現王二獰笑的臉。
畫麵裡青銅鈴鐺震碎瓦當,成群屍蠶從祠堂地磚縫裡鑽出,每隻背上都烙著禦獸之瞳的圖騰。
少年猛地攥緊龜甲,那些刺痛感讓他保持清醒。
他輕手輕腳翻出窗欞,發現水缸倒影裡的自己竟生著豎瞳。
當他凝神望向村西亂葬崗,那些慘白手臂已然爬出墳塋,指尖都係著與李叔蓑衣上相同的熒光絲線。
草垛後傳來細碎的啃噬聲,莫羽撚起沾著露水的草葉甩過去,二十多隻灰鼠齊刷刷人立而起。
他嘗試同時操控三股精神力,鼠群立刻分作三隊躥向不同方向。
這次施展瞳術的消耗,竟比清晨時又少了三成。
“還不夠“莫羽擦掉鼻血,將劉老漢給的蛇鱗貼在眉心。
冰涼觸感讓他識海清明,突然聽見百丈外祠堂方向傳來獸骨風鈴的躁動。
幾乎是同時,懷中的龜甲劇烈震顫起來,那些星象不再流轉,最終定格成展翅的蒼鷹圖案。
少年翻出壓在箱底的粗布行囊,往裡麵塞了兩把炒米和曬乾的蠱蟲。
當他把母親留下的桃木小劍彆在腰間時,窗紙突然被什麼東西撞出小洞——那是隻通體雪白的山雀,左爪係著半截紅繩。
山雀歪頭吐出顆瑩藍晶石,振翅時灑落的磷粉在牆上拚出“寅時三刻“的字樣。
莫羽接住墜落的晶石,發現裡麵封著片帶血的蛇鱗,正是劉老漢今早消失前留下的那半片。
遠處山道突然亮起火把長龍,王二沙啞的呼喝聲驚起夜棲的寒鴉。
莫羽吹熄油燈,借著月光最後看了眼生活十六年的茅屋。
當他翻過後院土牆時,沒發現籬笆上纏繞的藤蔓正開出猩紅的花苞,每片花瓣都映著禦獸之瞳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