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劫暗湧
北冥海眼深處,畫聖宮畫卷懸浮於虛空,表麵浮光掠影。林墨負手立於殿前雲階,望著跪坐蒲團上打盹的阿海,嘴角微揚。少年手中的畫筆歪歪斜斜懸在半空,墨汁正凝成一隻打哈欠的貓兒,活靈活現地在宣紙上伸懶腰。
"喵——"
一聲慵懶貓叫驚得阿海猛然跳起,畫筆"啪嗒"掉落。墨貓躍出紙麵,蹲在他肩頭舔爪,尾巴掃過脖頸的觸感無比真實。
"師、師父!這貓"
"畫靈通幽,你已摸到凝神境門檻。"林墨廣袖輕拂,殿中十二扇劫屏應聲而開,"今日起,該學畫陣了。"
話音未落,第三扇屏風中的孤舟突然翻湧巨浪。阿海眼前一花,已被卷入滔天水幕。鹹澀海水灌入口鼻的刹那,他本能地揮動畫筆,墨汁凝成青鯉托住身形。
"坎位三轉,離火生風!"林墨的聲音穿透水幕。
阿海咬破指尖,血珠入墨,筆鋒勾出火紋。水火相激的爆鳴聲中,整片海域竟被蒸騰成水墨霧氣。霧氣散儘時,他正站在一方青銅陣盤中央,七十二星宿泛著幽光。
"這是"
"畫聖當年推演周天的河洛盤。"林墨指尖輕點陣眼,星宿驟然大亮,"仔細看好了——"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懸掛簷角的青銅風鈴無風自動,鈴舌上的饕餮紋竟滲出鮮血。林墨神色驟變,鶴鳴筆淩空畫圓,殿頂星圖倒映出外界景象:
三艘白骨畫舫正撕裂虛空而來,船首皆立著七竅流血的紙人,手中招魂幡上"往生"二字猩紅刺目。
"往生殿的人來得倒快。"林墨冷笑,筆鋒一轉,陣盤星宿化作七十二道流光,"阿海,艮位七步,畫山!"
少年踉蹌踏出,筆鋒掃過處墨色翻湧。本該凝成山嶽的墨汁卻突然沸騰,化作猙獰鬼麵撲來。千鈞一發之際,他肩頭的墨貓炸毛尖嘯,聲波震碎鬼麵。
"師父,這墨"
"畫陣被汙了。"林墨並指如劍,一滴精血落入陣眼。河洛盤發出刺耳嗡鳴,盤麵浮現蛛網般的裂痕,"有人篡改了星軌!"
殿外忽起幽咽笛聲。白骨畫舫上紙人齊齊轉身,空洞眼眶對準畫聖宮。招魂幡無風自動,幡麵"往生"二字化作血蟒,一口咬碎虛空結界。
"帶河洛盤去後殿!"林墨將陣盤塞入阿海懷中,鶴鳴筆綻出萬丈青光,"十二劫屏,開!"
第一扇屏風中的斷劍鏗然出鞘,劍光如瀑。血蟒被斬成數段,卻在落地瞬間化作萬千血蟲,啃噬著畫聖宮外牆。墨色宮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慘白。
阿海抱著陣盤疾奔,懷中的青銅盤突然滾燙。低頭望去,盤麵裂紋竟組成一個"逃"字。他猛然駐足,發現廊柱上的盤龍紋不知何時變成了百鬼夜行圖。
"師父小心!"少年返身嘶吼,"畫聖宮早就被"
話音戛然而止。
阿海驚恐地看著自己雙手,皮膚下青筋正變成墨色咒文。懷中河洛盤發出淒厲尖嘯,七十二星宿破盤而出,在他周身結成囚籠。
"好個畫聖傳人,竟能忍到現在。"虛空裂開,儺麵男子緩步踏出,手中握著一截滴血的龍骨筆,"三年前我在北冥海眼布下噬魂咒,今日終於等到河洛盤認主。"
林墨揮筆震開血蟲,轉頭看見阿海眉心浮現的咒印,瞳孔驟縮:"往生殿主?!"
"現在才認出本座,晚了。"儺麵男子輕笑,龍骨筆點向阿海眉心,"多謝你替我養了三年咒種,待我取了河洛盤中的周天星軌"
"嘩啦——"
一聲突兀的潑墨聲打斷話語。
阿海突然咧嘴一笑,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方硯台。濃墨潑在儺麵男子臉上,竟發出烙鐵入肉的滋滋聲。
"師父教的,畫陣起手式要快。"少年眼中清明如初,哪有半分被控之相,"您沒發現墨貓不見了嗎?"
儺麵男子猛然掀開麵具——本該是麵目的位置,赫然嵌著那隻打哈欠的墨貓。
突然儺麵男子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雙手瘋狂抓撓麵部。那隻墨貓卻如附骨之疽,在他臉上遊走不定,所過之處皮肉儘化墨汁。
"你你們"他踉蹌後退,聲音因痛苦而扭曲。
林墨負手而立,鶴鳴筆在指尖輕轉:"往生殿主,你以為三年前在北冥海眼布下的噬魂咒,當真無人察覺?"
阿海抱著河洛盤,笑嘻嘻地湊過來:"師父早就發現我體內的咒種,特意用墨貓鎮住。就等您老人家自投羅網呢!"
儺麵男子聞言,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扯下墨貓,掌心黑氣翻湧,竟將墨貓生生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