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轟隆隆——”
又是十個回合下來。
宇文景溫驚駭的發現。
他的錘法,在戰鬥中被對方徹底摸透。
陳三石就好像能夠卜算未來一樣,提前預知他後續的進攻,然後再以巧妙的方式化解,不再是強弩之末的,而是遊刃有餘起來。
“荒唐,荒唐!”
宇文景溫一直沉穩的心境,再也抑製不住地掀起波瀾。
因為他的真氣……
快要耗光了!
明明站在他麵前的,隻有一個人。
可是他消耗出去的真氣,足夠殺死千軍萬馬!
這一個人。
就抵得上千軍萬馬!
“不可能——”
“今日就算是跟你同歸於儘,本王,也絕對不會讓你離開瑪瑙河半步,絕不!”
“……”
洪澤營若是不死在瑪瑙河。
後續就再也沒有能夠阻擋的大軍。
他們……
將會一路直抵蠻族大都,然後前往狼居胥山。
那裡,有著血祭大陣的主陣眼!
如此想著。
宇文景溫如同發狂的野獸,不惜以損傷根基,戰後跌境為代價,再次強行拔高戰力。
終於!
力竭了,這家夥力竭了!
他明顯能夠感覺到。
白袍的罡氣也在衰弱。
這才對!
一個人就算是抵得上千軍萬馬,也總歸有人力窮儘之時。
然而。
就在宇文景溫愈發狂暴,想要吊著撐著一口氣將其碾碎時,卻看到對方不知怎地,體內忽地又升起一股怪力,就好像休息過後,重新回來廝殺一樣,甚至隱隱有恢複到巔峰的跡象。
【玄元五臟】
生生不息,奔流不止!
這一刻。
陳三石才拿出最後的底蘊。
龍象之血在體內奔騰,玄元五臟配合十倍於同境界武者的經脈開拓數量,以一種幾乎瘋狂的速度幫助他恢複罡氣。
再加上動手之前,提前吃下的辟穀丹補充肉身的氣血。
他的字眼裡。
沒有力竭兩個字!
不管有多少敵人,有多強的敵人,隻要殺不死他,那麼等來的,就隻會是絕地反擊!
目睹這一幕的同時,宇文景溫最後的一口氣也消耗乾淨。
他隻能不甘心地看著對方轉防為攻。
自己則是從招架得住、到勉強支撐、再到手忙腳亂,直到……
徹底力竭!
這一戰!
宇文景溫爆發出來的極限,若是沒有同境界武者阻攔,足夠他一人屠殺五千左右的士卒,完全能夠把一支軍隊殺到崩潰。
可他麵對的隻是一名玄象!
而且……
還敗在這名玄象的手中。
這世上。
哪裡有武聖,敗給武聖之下的?!
這是恥辱……
是宇文一族的恥辱。
更是。
天下武聖的恥辱!
“鐺鐺鐺鐺!”
“轟——”
破綻出現。
流星錘遭到擊飛,鐵鏈再次纏繞在長槍之上。
但這一次。
是長槍扯住鐵鏈,讓他無法回放。
“吼——”
鎮嶽劍寒芒閃爍,化作一頭白虎撲麵而來。
宇文景溫下意識地想要用左臂去格擋,卻隻感受到麻木的涼意,他哪裡還有左臂……
劍鋒穿皮肉,割開喉嚨,脊骨,直到徹底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劃過。
一切。
驟然平息。
在短暫的死寂之後。
宇文景溫的頭顱緩緩滑落,掉落在地麵,湧泉般的血液從斷頸中噴發而出,化作一場溫熱的赤紅雨水,灑落在白袍的身上。
“轟隆——”
魁梧的身體倒地。
這一場廝殺。
宣告結束。
陳三石也終於支撐不住,連忙拿出大量療傷的丹藥,一股腦兒地塞進嘴中吞進肚子。
這一戰。
他算是把什麼都用上了。
金光飛刃提前塗抹好燈油,燒了一通後直接報廢。
鐵胎弓的弓弦也斷裂。
自己也受傷,好在不是致命傷,路上慢慢恢複即可。
隻能說……
武聖和普通武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好在他也不算是普通武者。
當初在劈月山莊,曾經和溫植短暫交手,大概知道武聖的殺傷力如何,所以才敢領著兵馬一股腦紮進來,不是單純莽撞。
當然。
宇文景溫比起溫植,要強上不少。
“四叔——”
趕來的九皇子宇文信,隻看到叔叔無首的屍體,以及渾身是血的陳三石。
怎麼可能?!
他的四叔。
堪稱宇文一族的最強勇士。
怎麼會,就這樣死了?!
而且還是死在一名玄象境界武者的手裡?!
宇文信先是驚駭,然後是大怒,拔出佩劍就要往前衝。
衝到一半。
坐在地上調養的陳三石猛地睜開雙眼。
宇文信頓時不敢再往前半步:“我、我跟你拚了!我要給我四叔報仇,你來啊,你過來啊!”
“是你啊。”
陳三石認出來人後,平靜地說道:“殿下,你還在看戲?”
話音落下。
九皇子宇文信腳下的冰雪化作鎖鏈,將其牢牢困住。
尚且沒能完全從震驚當中回過神的曹芝走下來,他難以置信地說道:“想不到,大哥的武藝絕頂到如此程度,玄象殺武聖,天下未嘗有之!”
“殿下也不賴,竟然習得仙法,難不成是陛下所授?”
陳三石明知故問。
這人,隻怕是和尋仙樓牽扯頗深。
他本意是不想暴露法術和異火的,奈何此人一直跟著,而且手裡隻怕是還有保命的底牌,想要將其殺掉滅口,怕是沒那麼容易。
好在他也知道曹芝的把柄,捅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都知道一些對方的秘密,就等於都不知道。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正麵戰場!
必須要儘快清理掉蠻族的五萬大軍,簡單休整過後立即離開這裡,否則的話還會有源源不斷的蠻族大軍趕過來。
稍微恢複之後,陳三石就把該收拾的東西全部收拾好。
千尋也自行回來。
那匹黑風馬則是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
千尋也打贏了。
……
瑪瑙河。
正麵戰場
宇文部落的將士們人數占據優勢。
但是他們麵對的盛人將士……
竟然是一點都不怕死!
就好像沒有感情的戰爭傀儡一樣,就算有再多的同袍死去也會立馬添補空缺,維持著陣型不混亂。
這番氣場。
足夠震懾住蠻族將士。
眼看著他們開始心生退意,蠻族大將在混亂中大聲嗬斥穩定軍心:“不要慌亂,他們馬上就支撐不住了!那個白袍陳三石都跑路了!”
“還真是!”
“你們的主將都跑了,你們還在這裡打什麼?!”
“放下兵器,加入我天族,讓你們當二等人!”
“……”
“陳將軍……”
浴血奮戰的楚仕雄心頭一點點變得冰冷。
他是親眼看到宇文景溫,去追擊陳三石,到現在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
武聖去追殺玄象。
結果怎麼樣。
自然不必多說。
陳將軍一死,軍心必定渙散,到時候,他們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雙方陷入僵持中時。
一陣洪亮的聲音。
響徹天地。
“宇文景溫已死!”
“爾等還不歸降!”
宇文景溫,已死!
“胡說八道!”
蠻族大將冷笑道:“何人虛張聲勢,看我取你性命!”
眾目睽睽之下。
一匹白馬來到山坡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戰場,白袍剛剛舉起手中的長槍,槍刃之上挑著的人頭,赫然便是宇文四賢王,宇文景溫!
“九皇子宇文信在此!”
曹芝則是拎著活捉來的九皇子:“爾等敗局已定,何必苦苦掙紮!”
“轟隆隆——”
霎時間。
如同有兩道驚雷,劈在蠻族將士們的心臟之上。
“王爺……”
“真的是王爺!”
“陳三石,殺了王爺!”
“白袍殺了王爺!”
“武聖!”
“他也突破到武聖了!”
“……”
由於太過於荒謬,對將士們來說,他們更加願意相信陳三石提前突破武聖,也不願意相信是憑借玄象境界,殺死他們的王爺。
即便是如此,再加上悍不畏死的洪澤營將士,也足夠他們陷入到徹底的惶恐當中。
“這……”
楚仕雄心中的震撼程度,不比蠻族人少。
他可是真真切切知道。
陳三石不過是玄象大成!
竟然是殺了敵軍的武聖!
“正常。”
幾名鄱陽弟兄們說道:“殺個武聖而已。”
“對,不要跟沒見識一樣。”
“楚將軍。”
徐斌用護腕甲胄擦拭著雁翎刀上的鮮血:“現在,你還對大人有什麼懷疑嗎?!”
楚仕雄難以置信。
……
“撤,撤退!”
“撤!”
“不要亂,先撤回大寨!”
蠻族大將指揮著。
“大寨,大寨早就攻破了!”
“你說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情?”
“開戰不久之後,大寨就被敵軍占領,是王爺讓我不要聲張!”
“怎麼可能?!”
大軍慌亂撤退。
在距離大寨還有幾裡地的時候,果然看見大寨裡裡外外,早就插滿大盛的軍旗,最高處,更是有一個大大的鎏金“陳”字在迎風飛舞。
寨門敞開。
密密麻麻的大盛騎兵從中湧出,也分不清楚是多少人。
時至此刻。
蠻族將士們隻知道一件事情。
主將已死!敵方擁有武聖!
而他們無處可去,遭到前後夾擊。
潰敗!
一場徹徹底底的潰敗在瑪瑙河岸邊展開。
和他們相反。
洪澤營的將士們,在看到將軍重新回到戰場上,還提著宇文景溫的人頭之後,士氣拔高到前所未有的極致,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攔他們取得大勝。
接下來。
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戰場上,一旦失去反抗的意誌,就會變得連豬狗都不如,即便是再身強體壯,也隻有引頸受戮的份。
從上午,一直殺到黃昏時分。
瑪瑙河畔,屍橫遍野!
最終。
隻有一半敵軍潰逃而去,其餘全部斬殺殆儘!
待到打掃完戰場,天色已經黯淡。
“報大人!清點完畢!”
夏琮抱拳道:“此戰,我軍斬首敵軍兩萬有餘,己方傷亡兩千。”
“……”
兩千。
聽起來,隻有十比一的戰損比。
毫無疑問,是一完完全全的大勝。
但陳三石並沒有任何興奮。
因為他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
甚至當初在瀏覽軍籍卷宗的時候,知道他們每個人家裡有幾口人,是兒子還是丈夫亦或者父親……
夜間。
血戰一場的洪澤營到達極限,就在瑪瑙河大寨補給。
寨內,是新鮮屠宰的羔羊和草原釀製的馬奶酒。
寨外,是遮天蔽日的大雪和滿地化作冰雕的屍體。
千尋領著戰馬們,站在瑪瑙河岸邊,俯首飲水。
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
但一切又都是那麼的安靜。
包括洪澤營的將士們,也無人表現出興奮,絕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是沉重當中帶著一絲的麻木。
“弟兄們!”
陳三石端著酒碗,站在瑪瑙河岸邊,聲音鏗鏘,震人肺腑。
“千百年來!”
“蠻族亡我之心不死!”
“你們當中,有多少人是因為家人死在蠻賊的鐵蹄才來從軍?又有多少人,父輩就是死在和蠻賊征戰的沙場上?!”
“如今。
“蠻賊更是和另一片大陸的妖人聯合在一起,想要直接把我涼州變成爐鼎中的藥材!”
“其心可誅,其罪當滅!”
“可一直以來。”
“他們仗著大漠遼闊無邊,方向難辨,不論前線吃了多大的敗仗,隻需要龜縮回來,就能夠休養生息,不久之後卷土重來!”
“但今日!”
“我要說一句話!”
“寇可往,我亦可往——”
“過了這條瑪瑙河!”
“三十日內,我們就能抵達陰山以南。”
“那裡,有他們的蠻族大都,有他們祭祀的狼居胥山!更有蠻族四部的大汗!”
“那裡,是我們此役的最後一戰!”
“我陳三石向你們保證!”
“此戰過後,蠻族再也不會犯我邊疆,擾我百姓!”
“從此以後,陰山以南,不會再有一個蠻族部落!”
“喝了這碗酒!”
“我們直奔狼居胥山!”
“殺蠻賊一個,肝膽俱裂!”
“殺!”
“殺——”
夜幕大漠,殺聲震天。
一萬三千將士飲儘碗中烈酒,而後將陶碗重重砸在地上。
“出發!”
“開拔——”
“咚咚咚——”
在更多蠻族援軍和武聖趕來的前一夜。
洪澤營將士穿過瑪瑙河大寨,徹底消失不見,進入到大漠深處。
青鳥穿過層層風雪,背道而馳,朝著涼州方向飛去,它的利爪之上,懸掛著一顆凍成冰雕的頭顱,那是宇文景溫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