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我有名字的!”李蒙瞥了一眼無視道,“你跟誰說話都是這樣無禮嗎?我叫你老不死的行嗎?真是不罵人就不會說話了,就這還詩禮傳家呢?”
“好,老夫不與你逞口舌之快。”崔仁師一甩袖子,“你為何嘲笑朝堂?”
“聽好了!”
李蒙抬高聲音說道,“永初三年江淮大澇後中原蝗災,《續漢書》寫得清清楚楚——"水潦方退,旱魃繼至,蝗孽遂生",孝宣皇帝也殺兄囚父了?
“光武中興之主,建武二十二年南陽大水,次年十九郡蝗災!按諸公的理論,光武帝也該下罪己詔?
“北魏太和八年案例——四月青徐大水,九月六鎮蝗災,間隔不過五月!難道拓跋宏也觸怒上天了?”
“久澇必旱,久旱必蝗。不知道?這麼多年的書都白讀了嗎!昨天讓你們歸納人口數據,分析女子早婚生子的危害,你們不懂。
“今天對於災害之間的關係,你們還是不清楚。那你們這麼多年讀的經史子集都有什麼用?不做歸納,不做總結。
“那你們讀史書有什麼用?知不知道以史為鑒?諸位不是最愛引經據典嗎?
“那你們說說說,《荀子·天論》說"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是什麼意思?
“王充早就在《譴告篇》罵過你們:"夫天道,自然也,無為!如譴告人,是有為也,非自然也!
“孔夫子說"學而不思則罔",你們倒好——讀書不歸納叫蠢,拿著書害人叫壞!又蠢又壞的東西,也配穿這儒衫?
“太史公曰:"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孔祭酒注《五經正義時》,可曾‘通’過半點古今之變?”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但若像你們這般讀死書,不如把《漢書》撕了糊窗戶!
“格物致知,天氣變化帶來的災害都沒研究明白,就在這亂說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們倒好,整天這個神了,哪個仙了。孔聖說過嗎?
“蝗災是怎麼形成的知道嗎?都知道蝗蟲毀莊稼,尋常年月也有蝗蟲呢,怎麼不見你們去捕殺呢?”
“有誰觀察過蝗蟲從生到死的過程嗎?知道蝗蟲在什麼地方產卵,多少氣溫蟲卵最容易孵化嗎?連這都不知,也配談以史為鑒?
“你們家糧食多,蝗蟲毀了有餘糧,所以就不用去觀察了?那平民百姓呢?沒糧食你們給嗎?
“你們巴不得糧價高漲,然後好用糧食兼並百姓的土地吧!是也不是?
“你們就他娘是蝗蟲!專啃百姓血肉!都他娘的是兩個肩膀扛著一張嘴,沒有土地糧食會不會有人造反?
“這就是你們的耕讀傳家,教化百姓,保境安民嗎?
“回答我——”
再一次讓李蒙越說越生氣,最後提高聲音。
大殿內瞬間靜悄悄的,隻有一些人不服氣卻無法反駁的呼吸聲。
李世民也越來越欣賞李蒙,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片刻後,崔仁師看著腳下剛被李世民扔過來的奏報,眼珠微微一轉,陰笑著出列:“李公子當真能言善辯,天人之說先不講對錯。如今最大的難題是如何對付蝗災,足下可否能解決呢?”
“我能不能解決蝗災,跟你有什麼關係?”李蒙還在氣頭上,不想理會。
“哦?”崔仁師冷笑一聲道,“既然足下不能解決,為何敢在這大放厥詞?”
“我說什麼了?我有說過我能解決蝗災嗎?我隻是說你們把書白讀了,耕讀傳家千年,連個蝗災都治理不了,還問我?不覺得丟人嗎?”李蒙繼續譏諷道。
崔仁師好像找到反駁李蒙的證據,仰起頭瞪著眼睛質問:“你……既然你治理不了,難道還不能說明是上位失德,天降預警嗎?”
原來這裡等著呢!
李蒙啞然一笑道:“家禽鳥雀食蝗,百姓買不起家禽,你們也買不起嗎?非要等到蝗蟲泛濫成災了,才想著去應對之法?
“另外,我就算是有治理蝗災的辦法,為什麼要給你們說?大唐百姓與我何乾?他們供養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我沒有義務去救助他們!
“而你們——包括陛下,拯救黎民蒼生是你們的事情,跟我有半個銅板的關係!還想套我話,門都沒有!”
崔仁師好像聽出來化外之音,繼續質問:“那你就忍心看著天下百姓遭此劫難嗎?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家父母這樣教育你的嗎?”
竟然被人提及父母,這次對峙升級了!
“喲嗬!”
李蒙很無奈地冷笑一聲道,“想用道德綁架我?隻要老子沒有道德,誰也不能奈我何!
“老子父母如何教導我,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質疑我父母?
“傳承千年風骨,飽讀經史,心係天下,你家祖上就沒想出治理蝗蟲的辦法?
“你家祖輩就看著黃巾亂世,董卓火燒洛陽?看著五胡侵華,中原大地狼煙四起?
“清河崔氏避五胡亂華遷江南,太原王氏永嘉之變投石勒——這‘風骨’原是見風轉舵的功夫?每逢亂世便帶著藏書典籍逃竄,倒把苟且偷生說成延續傳承!
“孟子雲‘民為貴,社稷次之’——諸公族譜裡可有一個‘民’字?孔夫子曰‘修己以安百姓’,諸公卻是‘修譜以淩百姓’!
“沐猴而冠談禮樂,朽木為梁稱棟梁——諸公把《周禮》讀成生意經的模樣,倒比西市胡商更精於算計。
“一群就知道苟且偷生的奸賊,還自詡心懷天下?你不忍心看著百姓遭難,你把你家地分了,糧食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