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拜托鄧普拉去找司格頓打探消息。
按照他的分析,司格頓敢公然出現在馬色,又在王宮廣場表現得如此強勢,一定是除去麥肯等國的外部支持,也得到了來自蘇麗爾政權內部的支持。
首輔大臣甘米爾,這位蘇麗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必然是司格頓首先爭取的對象。
根據甘米爾對調停組和魯爾士截然不同的態度,加上他對司格頓“王子”的稱呼,胖子基本可以斷定,甘米爾已經完全倒向司格頓的陣營。
依胖子所說,司格頓與摩羯瞳談完話,無論結果如何,一定會先去找甘米爾商議。
所以,鄧普拉直奔甘米爾的宅邸而來。
他多麼希望,不會在這裡看到司格頓的身影,那個兒時莫逆之交的玩伴,那個曾經一起保護同一個女孩的兄弟。
司格頓親王的車駕,穩穩停在首輔大臣府邸之外。
鄧普拉長歎一聲,報門求見。
“不知少將突然造訪,所謂何事?現在蘇麗爾局勢複雜,多國使臣都在馬色,其中不乏注師高手。少將此刻難道不應該把精力集中在王宮,保護咱們女王的安全才是嗎?”客廳中,甘米爾笑容可掬地問道。
看了一眼坐在側位,麵色陰鬱的司格頓,鄧普拉說道:“王宮已經被衛隊把守,如鐵桶一般。女王本身的實力登峰造極,加上她的師父也在,想必安全方麵沒有問題。我冒昧造訪,是有兩件事請教!”
“既然如此!老夫便放心啦!將軍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甘米爾笑著說道。
“其一,是想請教首輔大人。魯爾士的謝洛夫總長及其隨從,現在已經治療完畢。他們的事情該如何處理?今晚的宴會要不要請他們出席?其二,司格頓親王無召擅自離開封地進入首都,更在王宮違反禁令出手傷人,而且還私下襲擊鄰國使臣的隊伍,至其損失慘重。這件事,又該如何處置?”鄧普拉直接問道。
以他的身份,本應起立向甘米爾施禮後再行詢問,可他仿佛已經“坐著說”習慣了。
見到鄧普拉“無禮”的舉動,甘米爾先是眉頭一皺,隨即便舒展開來。
他放聲大笑幾聲,說出一段令鄧普拉無比震驚的話:“你問的兩件事,在老夫看來,其實是一件事。將軍可能還不知道,摩羯瞳女王自繼承王位以來,早就力不從心,疲憊不堪。她數十日前便向我提及,想要將王位禪讓給司格頓殿下,
並因此傳下密詔,邀殿下前來馬色商議此事。”
“女王想要退位,立司格頓為新王,這怎麼可能?!”鄧普拉被甘米爾的這番話驚得頭腦發蒙,臉色驟變。
看著蘇麗爾少將難以置信的表情,甘米爾心中極其暢快,數十年來的心願成功在即,一切基本已成定局,不需要再隱忍韜晦。
“就在剛才,女王與殿下已然達成共識,會在今晚宴會之時宣布此事。隻不過,殿下另有打算。他有心結束君主製,將蘇麗爾轉化成共和製國家。這不,他正是前來找我商議此事的。”甘米爾施施然接著說道。
“如此大事,為何此前沒有一點消息?改變國體,又怎能這樣倉促?”剛剛能勉強控製住情緒的鄧普拉,忍不住問道。
甘米爾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鄧普拉少將自小便與殿下和女王一起玩耍長大,對他兄妹二人的感情最為了解不過。女王心力憔悴之下讓位於哥哥,這樣的選擇再正常不過。至於國體變更是否倉促,我倒認為快刀斬亂麻也未嘗不可。內政方麵有我,軍隊方麵有你父親在。外交方麵嘛,既然調停組在此,正好由他們做個見證。”
“您說我父親?他知道此事?”鄧普拉猛然起身離坐,沉聲問道。
“蘇麗爾軍方向由‘鐵三角’掌控,令尊即為三人領袖,對如此大事怎會不知情呢?你不妨回去問問。另外,替我傳句話,今晚的宴會,請他務必出席!”甘米爾語氣轉冷,緩緩說道。
“看來父親已經參與此事,而他竟然對我不透露一點消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鄧普拉心內翻江倒海,再也留不住,便施禮告辭。
“謝洛夫那幾個人,如果還有心情參加宴會,倒不妨給他們留個座位。至於其他事情,待過了今晚再說不遲。你提醒他們,不要節外生枝,這裡畢竟不是魯爾士,由不得他們胡來。你去吧!”甘米爾淡淡地補充道。
說完,他不待鄧普拉離去,大袖一卷,徑自返回後堂。
鄧普拉渾渾噩噩走出首輔大臣宅邸,後方腳步聲跟來。
“金虎!如果你還認我這弟弟,便一切順從天意吧!我保證,但有我在,不論今後蘇麗爾政局如何變化,你的家族將永受庇護,屹立不倒!”司格頓的聲音傳來。
“難得你還記得這個名字。隻是,我的兄弟‘駒風’,卻不是現在的司格頓親王殿下啦!至於那些許願的話,不如待你登上王位之後,向我父親去說!”鄧普拉沒有回頭,沉聲說完,便躍上駿馬,帶著手下呼嘯而去。
鄧普拉遠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陰雲密布的街道儘頭。
司格頓輕歎一聲,心中百感交集。
“怎麼,還念著你們童年的那些事情?”首輔大臣宅邸後堂,甘米爾邊喝茶,邊向神情陰鬱的司格頓問道。
“那時候,我們都小,無憂無慮,還給自己取了綽號。鄧普拉是大哥,名作‘金虎’。我是二弟,戲稱‘駒風’。而瞳瞳最小,又是火係天賦,我們就管她叫‘火瞳’。她為此還大鬨過幾次,認為這不像是女孩的名字。”司格頓記起往事,眼中滿是懷念之情,輕聲說道。
“哼!你現在肩負著蘇麗爾的未來,一舉一動,包括心中所想,都關係到幾千萬國民的福祉。這些小兒女的事情,還是少想吧!”甘米爾冷冷說道,語氣中完全沒有對一位親王該有的尊重。
“父親!瞳瞳的母親,真的是魯爾士安插在老王身邊的密探麼?這事情真的證據確鑿嗎?”司格頓突然問道。
“喀啦啦”一個炸雷,恰在此時爆起,震得屋頂的磚瓦都發出輕響。
屋外,大雨滂沱。
“這房子不禁用嘍!待你掌權之後,我要再起一座府邸!”甘米爾沒有回答司格頓,而是看著屋頂,慢悠悠說道。
“父親!請您把真相告訴我,不然……”司格頓雙眉皺起,追問道。
“不然?不然怎樣?”甘米爾聞言,將目光轉向司格頓,眼中泛起湛湛寒光。
“不然?不然,我便不坐這王位也罷!”司格頓毫不避讓地回視,抗聲喊道。
“啪”!甘米爾猝然出手,迅如閃電的一掌正抽在司格頓臉上,將他打得橫飛出去。
此時的甘米爾,哪兒還有一絲從容溫和的做派?
他雙手微顫,麵目猙獰,也不理會倒在地上,嘴角滴血的司格頓,而是猛然回身,一把扯開後牆的帷布。
詭異陰森的一幕出現。
帷布之後,一個身著綠色葬服,儀容高貴,雙眼緊閉的女人端坐正中。
她身前的供桌上,祭祀用的燭台、香爐、油燈、果品點心等物一應俱全。
如果有年歲稍長的老臣在此,一眼便能認出,這女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蘇麗爾先王王後,也是司格頓的生母。
可是,這個女人卻不是雕像,也不是人偶,而是一個真正的死人。
是司格頓母親的遺體。
不知道甘米爾用什麼手段,將這屍體保存得十分完好,除去麵色慘白以外,與活人無二。
供桌上隻有兩盞油燈亮著,火光搖曳,映得女人的麵孔陰晴不定。
“母親!”司格頓慘呼一聲,跌跌撞撞撲倒在供桌之前,泣不成聲。
“你還敢說不坐這個王位?!這話,你該向她,曾經的蘇麗爾王後,你的母親去說!”甘米爾手指屍體,衝司格頓嚷道。
“我與你母親早就相識,雖年齡有差,她卻始終鐘情於我。後來,迫於家族壓力,她才成為王後。可是,自她身入宮廷,又何曾有過一天的快樂?直到她和我有了你,她才有了一絲希望!她寧願放棄摯愛,去陪著那個生性殘暴,絲毫不解風情的昏君,隱忍多年。你知道,她為的是什麼?!”甘米爾語音淒厲,滿頭紅發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