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島的夜晚很涼,尋常人在外麵待久了,會被冷冷的島風吹得凍僵,雁阿九緊緊地抿住嘴唇,思索著,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將芳喚醒。
“如果我們假設她是活著的,那應該要怎樣醫治?”雁阿九突然問道。
“活人的話那更不好治,精神上的傷害,直接涉及到人腦這樣最為精密的器官,這荒島上什麼藥材都沒有,那也沒辦法治啊!”
裡安很直白地說道,澆滅了雁阿九心中剛生出來的一點希望。
其餘的亡靈雖然也都圍在這裡,但是似乎,並沒有想為昏迷中的芳想辦法的意思。
這到底是怎麼了?雁阿九感受到一眾亡靈們的冷漠,芳雖然不是他們的同伴,但好歹也在這荒島上陪伴了大家六年。
“咦!這裡是一處寶地!你們快看,竟然生了如此眾多的藥草。”裡安教授有些興奮地說道,他動作上是拽著雁阿九,叫他看向地下。
可是雁阿九在白天的時候已經看過了,反而沒有太多驚奇。
“這裡的藥草可以治好芳嗎?”雁阿九問道。
裡安苦笑著搖頭,這小子,芳一出事就像丟了魂似的;這裡的藥草雖好,但怎麼才能喂給一個靈體吃呢?他終於反應過來,芳此時的樣子還有一種可能,她不是是因為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而是沉睡中的武獸蘇醒的前兆。
“沒有那種藥草,即便是有的話,你讓她如何服用啊?依我看,現在你還是先回去,等明天一早,再來這裡也不遲……留下我們幾個在這裡想想法子。”
“不行,我會等芳醒過來、”雁阿九倔強地坐在芳的身邊,眼睛直視著她,伸手握住了她的一隻芊芊細手,就像是照顧一個病人時那樣。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動作,使他的目光一怔,轉而漸變為呆滯。
一眾亡靈自然也是看到了,都是滿臉的愕然和不可置信——
雁阿九成功地握住了芳的一隻手,因為驚愕,還拉著向上移動了一些,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她……她……她”雁阿九一連說了好幾個“她”字,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雁阿九閉上了聲音,他看著自己膝前的芳,在月光的映照下夜色如墨,俏麵如雪,而從手上傳遞過來的溫度和觸覺也告訴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芳的手很輕,帶著一縷淡淡的溫暖。雁阿九下意識地感受著,這是他許多年來第一次摸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手掌,這也終於讓他明白了一個事實,一個他有很多次都懷疑過,卻一直不敢問芳的事實——
芳你是活著的吧?
一直以來,芳和其他的亡靈都不一樣,她生氣了會嘟嘴,委屈受大了會哭,高興了就會像銀鈴一般地笑,仿佛從沒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亡靈一般。
如果說亡靈們對雁阿九展現的,都是一種刻意的,有所收斂的態度,那麼芳在平時就是毫無保留地將他當成了玩伴,也正是因為如此,雁阿九經常會幻想著芳會活過來,會讓自己觸碰到。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雁阿九的心中漸漸地有欣喜湧了上來。此時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全在芳的身上,望著那熟悉的女孩的臉,仿佛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
芳的睫毛動了動,雁阿九沒有發現。
雁阿九一直保持著之前的那個姿勢,讓芳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身邊,除了仍握著她那隻玉手以外,他隻是呆呆地看著她,目光既不是很遠,也沒有過分地接近。
芳那長長的睫毛順著清晰的眉目擺動了一下,隨即睜大了眼睛,略帶好奇地與雁阿九對視了一秒鐘。
當她意識到自己幾乎就是躺在雁阿九的懷中之後,她的俏臉刷地一下就開始變得通紅:
“手……放開。”
芳此刻那雙靈動的眼睛不敢直視雁阿九,她也感受到了雁阿九手掌上傳來的溫度,很暖和,一時之間她竟沒有做任何動作,隻等雁阿九把自己的手放開。
“啊!芳你醒了?”雁阿九有些遲鈍地吐出這幾個字,在芳的麵前,他是一如既往的天然呆。
“放開。”芳認真地說道,滿麵通紅。
雁阿九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放下了手中溫暖的小手,芳那羞憤的麵容這才逐漸的消退。
周圍的亡靈們默契地沒有發出聲音,他們已經被晾在那裡好一會兒;此時一個個正微笑著對雁阿九兩人指指點點。然而雁阿九背對著他們,也就沒有發現。
可是麵對著一眾亡靈,芳沒有做出任何的表示,仿佛完全看不見他們。
她坐了起來,環顧四周,似是在回想著什麼,也不同雁阿九說話。
亡靈拉布拉多與克拉克最先發現了異樣。芳的眼神好幾次掃過亡靈這邊,卻像是看不見他們一般。
克拉克兩人對視了一眼,意思是“我感到有些不對勁”。
由於雁阿九兩個人都不說話,所以山穀裡麵的寂靜開始蔓延開來,可以聽見嗚嗚的風聲,四周的灌木隨風搖動。夜色當空,月亮將芳的影子投到灌木叢中,那株碩大的伏林諾鐵樹的樹影仿佛要預示著什麼。
芳收回了看向四處的目光,轉而聚集在雁阿九的身上。
“你是雁阿九?”
芳的聲音明顯比以前低了一個音調。
“呃,什麼?”雁阿九反問道,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就連身後的亡靈流露出疑惑之色。
“我知道在此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是‘芳’,”
雁阿九沒有吭聲,他完全不懂此時的“芳”正在說什麼。
“我知道在此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是芳——”
“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不是。”
“我被封印的記憶已經被解開了,我叫木靈~芳。”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