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太後眼睜睜看著裴琰就這麼離開,氣得直捶床,對宮人吼道:“她薑姝儀分明是學哀家裝病,琰兒怎麼就看不出來!”
裴琰走進昭陽宮寢殿,便聞到了苦澀的藥味。
屏風內悄無聲息,玉珠端著空藥碗出來,看見他,連忙跪倒:“奴婢拜見陛下。”
裴琰掃了一眼那藥碗,問:“什麼藥?”
玉珠滿麵擔憂:“是安神藥,娘娘從坤寧宮回來後忽然胸悶氣短,心神不寧,哭著說想要見陛下,奴婢便派人去了趟乾清宮,得知陛下在慈寧宮照料太後,一時半刻應當無暇,就服侍娘娘喝了安神藥,如今娘娘剛睡下。”
裴琰沒說什麼,抬步繞過屏風,撩起珠簾走進內室。
隻見紗帳半垂的床榻上,女人烏發披散,麵朝他這邊閉目蜷臥著,身上搭了一條軟綢薄被,露出一半柔弱的香肩。
她瑩白的雪頰上猶帶淚痕,精致的眉眼輕蹙,素手垂於榻邊,虛空抓握著,看起來像極了一隻迷途的孱弱羊羔。
裴琰盯著她看了幾息,才緩步走過去。
“陛,陛下”
床榻上的人兒忽然不安地喚了一聲,濃密的睫簾輕輕顫動。
倒像是知道他來了,可又醒不過來。
裴琰略做思忖,微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朕在,你自己醒過來,不然朕就走了。”
薑姝儀半夢半醒間嗅到了熟悉的氣息,但安神藥效上來,困倦的厲害,很想要立刻沉睡過去。
可她很快就又聽到了那人威脅她。
他說要走
薑姝儀委屈得要命,想當初他剛把自己幽禁昭陽宮時,可是說過會永世陪著她的!
她一氣惱,倒掙脫了困意,一下子睜開眼來。
入目是裴琰俊若神君的麵龐。
他眼中似乎浮現起淺淺笑意,又在一瞬隱去,繼而麵色和緩地問:“怎麼醒了?”
薑姝儀怔怔地盯著他看了幾息,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那繡著金龍的袍袖:“臣妾方才好似聽見陛下說要走。”
這語氣是理直氣壯的埋怨和質問。
裴琰垂眸看了看自己被她抓在手中,變得褶皺的袖子,心頭閃過一絲怪異。
薑姝儀平日在他麵前雖偶爾放肆,但大多時候還是懂禮數的。
譬如現在,她該給他請個安,也不應當這麼僭越。
裴琰狐疑的功夫,薑姝儀已然跪坐起來,牢牢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入他胸膛,聲音陡然變得極弱:“不要走,臣妾就隻有陛下了,若陛下也不打算要臣妾了,就賜死臣妾吧!”
隻有他了。
裴琰猶豫了許久要不要斥她放肆,最終還是因為這句話,選擇縱容過去。
想必是在坤寧宮受了什麼委屈,才會一時失態。
他抬手輕輕撫摸薑姝儀的發頂,溫聲安撫:“朕何時說過不要你,更何況你還有煜兒,有你妹妹,怎麼也不該說這些尋死覓活的話。”
不提他們還好,聽見這兩人,薑姝儀心中更難受了,愈發抱緊裴琰。
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該任性,表現的過於異常,以免惹人生疑,說不定還會把自己作得失寵。
可她忍不住。
前世的如今,她有妹妹,有兒子,所以裴琰沒那麼疼她也無妨,可這輩子薑姝儀自知妹妹狼心,兒子狗肺,除了裴琰,她再沒有彆的至親能依靠了。
“臣妾不想要煜兒,也不想要妹妹了,陛下,以後您多疼臣妾一些,好嗎?”
她嗓音發哽的說完這句話,便抑製不住顫抖著身子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