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鎮,燈市街東口。
一間小瓦房。
米飯蒸騰的霧氣,混合著家常菜流溢的香味,在屋內彌漫。
“宴宴哥哥,你如今成了仙人,還用得著吃飯嗎?”
盛韻小口小口地吃著,滿臉好奇地問道。
“哪是什麼仙人,你聽他們胡說八道……”
“再說了,即便是日後真能成仙,阿韻的廚藝,也能擔得上仙人的口腹之欲。”
“嘿嘿。”麵對宋宴的誇獎,盛韻甜甜一笑。
築基之前,無法徹底辟穀。
故而修者界中,亦有靈米,靈酒這些用特殊手段培育、製作的靈食,修者取食,甚至可以增加些許靈力。
不過,那不是宋宴這種修仙界拾荒級生活水平,能夠吃得起的東西……
許大融問道:“業聲,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待不了幾日,最多……三日吧。”
盛年不語,隻是一味地吃飯。
吃完了飯,四人一並收拾完碗筷,許大融家中有事,便早些回家了。
三個人坐在炕上閒聊。
“那幾人是從哪裡來的?”
宋宴問道,身邊的盛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不過……自從當年童楚坪死在我們鎮上,來石梁鎮的人,越來越多了……”
提及這個名字,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沒有多說什麼。
盛韻自然聽不出其中的異樣。
宋宴接茬說道:“一步登天……沒有人會放過這種機會。”
“我這金木火三靈根的天賦,放在洞淵宗隻是中人之姿,若沒有修煉資源,這輩子能否踏進內門都未可知。”
“若能得到射陽宗弟子令,便可直入內門。”
“對普通人來說,真是一步登天……”
誰不想成仙?
長生久視,乘雲駕霧。
人間再了不得,便是活神仙一般的爺爺,也躲不過天人五衰。
聊到後半夜,宋宴起身告辭了。
走出了石梁鎮集市,一路回青石山去。
青山草廬。
爺爺喜歡清靜,故而無論是這座青山,還是這草廬,都已是這座小鎮最邊緣的地方。
山間晚風吹得宋宴有些瑟瑟。
三炷香被插進墳前的香爐上。
“爺爺,我一切都好。”
烏溪河邊的一個孤兒,沒爹沒娘,從小被爺爺撿回來撫養長大。
棄嬰在那個年代,並不稀奇。
楚國二十年前,才從兵荒馬亂的動蕩中掙脫出來,普通老百姓們的生活還沒有什麼起色,生的下娃卻養不起的人家多不勝數。
爺爺並未想著這孩子日後能有出息,隻希望他平安喜樂,閒情逸致,於是便起名宋宴。
他本是個遊方郎中,在青山上結了個草廬,便在石梁鎮住下了。
老人家醫術高絕,似乎什麼疑難雜症,在他手裡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治愈,而且心腸極好,常常下山去鎮上義診,不收診金,加之其人神醫妙手,自然名聲在外。
當然了,那時候爺孫倆在山上過得節衣縮食,跟他老人家經常義診也脫不開乾係。
後來爺爺過世,宋宴又要去宗門修行。青石山上爺爺留下的草廬藥園短時間難出手,況且爺爺還埋在草廬邊上。
乾脆,一並交給了孟伯打理。
宋宴坐在爺爺墳頭,將入宗修行的一切娓娓道來。
“我有時在想,您這般厲害的人,如同仙人下凡,怎會病逝……”
“如今看來,便是那些所謂‘修仙者’,若無法成仙,不得長生,終究也是一抔黃土。”
宋宴輕輕歎了口氣。
跟著爺爺,踏踏實實苦學了十年醫術,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老人家死在自己麵前。
塵世人間,凡夫俗子……
當真可得長生麼?
……
青山北邊,連接的是大小孤山兩座高山。
但宋宴可不是半夜忽然來了什麼登山的興致。
稍向山下行片刻,便能聽見遠處隱約傳來的溪水於山間流動的聲響,這裡已經接近烏溪河的源頭。
而宋宴現在所在之處,理論上已經出了石梁。
尋常沒有人會來此地。
過了約莫一刻鐘,宋宴沿著一條模糊的小徑,緩步走進了烏溪穀。
山間寒風讓宋宴不禁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穀中常年霧氣彌漫,潮濕寒冷,這一入了夜,更是寒意逼人。
原本他還能借著朦朧月色望遠,一入山穀,便隻能倚靠手中的燈籠看清附近的地貌了。
“啪……”
宋宴用力地撥開麵前潮濕的藤蔓和枯枝敗葉,這些植物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冷霜,凍得他直哆嗦。
一處隱蔽的山穴入口出現。
宋宴邁步走了進去。
僅憑這小燈籠的光亮,宋宴的視野很狹小,但他並未害怕,隻是不停地向前走。
進入山穴,山間的聲音驟然消散,隻餘下一些細微的水滴聲。
“滴……”
“咚……”
偶有水滴滴落,沒入宋宴發間。
他停住了腳步。
驀然間,一陣冷風不知從何處襲來,宋宴手中燈籠的火焰搖曳一瞬,便倏然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