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的空地前,一名麵容慈祥、表情和藹、帶著老花鏡的長者,正在紅日與黑日光暗交織地映照下,以“葛優躺”的姿態在搖椅上悠閒地看著報紙。
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內容,原本神態平和的老者,忽然半坐起了身,那皺紋叢生的額頭也隨之忽地擰成了一個“川”字,似乎閱讀到的內容讓他感覺很是憂愁。
這名長者正是黑太陽孤兒院的老院長“任徵”,在薑潮人生前十五年的生活中,老院長是為數不多的、予以他關懷與照料的人之一。
如果不是在自己深受霸淩與欺辱的時候,老院長總是能夠給予自己正確的引導、幫助自己塑造了正確的認知與三觀,薑潮不能確定獲得異能之後的自己,是否會因為性格扭曲而變成遊走在精神失控邊緣的“受刑者”,甚至是直接異變成“災厄”。
很多時候薑潮都感慨而又慶幸,自己截止到目前為止的短暫人生,雖然絕對說不上是一片坦途,反倒是步履維艱、荊棘叢生,但他每次在遇見人生重大轉折點的時候,都能夠碰見正確的人、選擇走正確的路,最終他才能走向光明而不是墮入黑暗。
片刻之後,忽然間半坐而起的老者又重新躺回到了搖椅上,而他方才還緊皺著的眉頭也隨之一點一點地展了開來,好像已經解開了憂愁或是不再在意。
一直都躲在牆根處、悄悄地看著老者的薑潮見狀,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他轉身一躍,再次如同獵豹一般,輕鬆寫意而又悄無聲息地翻出了黑太陽孤兒院。
“我回來了!”
薑潮敲了敲略顯陳舊的屋門,然而屋內卻並無任何人應答。
但他看上去並不感覺奇怪,而是從口袋中摸出了一把鑰匙。
伴隨著鑰匙頭與鎖孔嚴絲合縫地鑲嵌在一起,房門隨之打開。
屋內空無一人,隻有寥寥無幾的家具簡單地擺設在各個角落,中間空出了一片並不算大的區域。
這是薑潮的家。
簡單地整理了一下因為自己出外勤、幾天沒有人打掃而略染灰塵的床鋪與書案後,薑潮便掏出了蘇杭拿給他的檔案資料袋,將有關於此次案件的現場照片、卷宗記載與其他相關資料,一一鋪設在桌案上。
身為執劍者,薑潮時常需要直麵恐怖詭譎的災厄與瘋子一般的受刑者,說他的每一次戰鬥都是以命相搏也絲毫不為過。
而在做好了獻出自己心臟的覺悟與準備之前,薑潮必須要先一步做好充足的“準備功課”才行。
這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麼惜命,而是身為執劍者的寶貴性命與天賜的能力,應當在斬殺了足夠多的災厄、收容了足夠多的受刑者,到了必要關頭時才能獻出。
而從那些已經將桌案鋪滿了的案件資料中,薑潮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推測出受刑者與災厄異變的原因和他們的“喜好”,進而可以在一定範圍內知曉它們的特殊能力,還有強大與薄弱之處。
這絕對不會是無用功——
在生死之戰爆發前,每多獲取一些對方的信息情報,就每多出一分“能夠活著走出陰暗小巷”的可能性。
同時,需要細細閱讀、整合這些案件的相關資料,也是薑潮除了擔心影響林子晗的清譽,還有避免年輕男女獨處一室時難免產生的、“擦槍走火”的可能性之外,不願意答應林子晗“搬到一起住”的重要原因之一。
有那小妮子在身邊兒,薑潮根本不可能得以專心閱讀、整理資料,更不可能好好思索究竟該怎麼應付災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薑潮不想讓林子晗和任何與災厄有關聯的事情產生瓜葛哪怕一點兒都不想有。
薑潮深知這對普通人的影響絕對是深遠重大,甚至可以說是具有毀滅性打擊的。
就算身為為危機管理局創造出了巨大經濟效益的、林氏集團的繼承人,林子晗可以得到管理局的厚待,讓管理局派出較高級彆的守夜人為她修改記憶、重塑認知。
但這麼做依舊有極大的可能,會給林子晗的精神或是記憶造成惡劣影響。
要知道,修改某人的記憶與認知,可絕不像是影視劇與小說中所描寫的一般簡單而是稍有不慎就會出現重大問題。
哪怕隻是一個記憶片段的偏差,都足以對一個人的精神與性格形成重大影響。
過去將近三個小時之後,終於整理好了萬千思緒的薑潮才翻身上床,準備在傍晚時分出任務之前好好休息一下。
隻可惜,儘管已經很久沒有合眼了,但薑潮卻仍然很難順利入眠。
為了不影響執行任務時的精神與身體狀態,他隻得在床上靜靜躺著、閉目養神。
每當回到家後自己一人獨處時,薑潮都情不自禁地會去猜想,自己父母的音容笑貌會是什麼模樣,而他們又會是什麼類型的人。
相比起那些知曉自己父母容貌、長相與職業的孤兒,從某種角度上講,薑潮是不幸的。
因為他就連做孩子的“基本權利”都沒能得到滿足。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講,薑潮又是十分幸運的。
正因為他對自己的父母一無所知、可以說從來都未擁有過父愛母愛,他才不會“失去”,更不會因為“曾經擁有”而沉浸在過去的悲傷陰影中走不出來。
就在薑潮像是僵屍一樣躺在床上養精蓄銳時,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讓他如同詐屍了一般,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身為一名很多信息都不能向絕大多數人坦誠公布的、時常遊走在災厄與異變波及範圍內的執劍者。
除了林子晗以外,薑潮可以說和“普通人”沒有任何的關聯。
因此他的手機鈴聲一旦突然炸響,通常都意味著有異變產生或是災厄出現。
果不其然,來電界麵顯示出的聯係人名稱為“陳姐”,而陳姐正是負責與薑潮一對一聯係的“接線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