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廣義發自肺腑地感歎道:“我應該把你介紹給宣適,你倆肯定特彆聊得來,你倆要是有戲,就不會有棺材板什麼事兒了。”
夢心之還沒反應過來,宗意就直接爆發了。
全然沒有了剛剛捂著嘴巴壓低聲音的家學淵源。
“木西木西?路亞哈利?這位姓聶的叔叔您在拱蝦咪?”
每當宗意用這種奇怪的語氣說話,就代表她真的生氣了。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懂不懂?
為什麼會有極光之意工作室,懂不懂?
為什麼隻收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懂不懂?
這簡直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不就是二胡拉得好聽了一點嗎?
又有什麼了不起。
好心讓一讓你,裝作沒有看到你哭泣,還真就反了天了?
宗意小姑娘生氣了。
並且是完全不能忍的那種程度。
夢心之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趕在宗意爆發之前,直接開啟了曆史問答模式。
“小意,姐姐問你,麵條在宋朝叫什麼?”
“湯餅。”宗意近乎條件反射。
“餃子呢,餃子在宋朝叫什麼?”
“餛飩。”宗意意識到自己被帶歪了,剛想回去,就又聽到了新的問題。
“我妹妹厲害了,姐姐再給你來個高難度的,餃子叫餛飩,那餛飩叫什麼?”
“餶飿。”
“冷僻詞都難不倒我妹妹呢,那就再來個你最喜歡的。”
夢心之使出了殺手鐧:“火鍋呢?火鍋叫什麼?你要是能說出來,回去姐姐就請你吃。”
“撥、霞、供。”
宗意一字一頓毫不猶豫地回答。
“姐姐要請我吃火鍋,是不是隨便我選餐廳隨便我點菜?”
夢心之適時摸頭殺:“這還用說嗎?”
……
回到聶廣義。
說完那句話,他自己都震驚了。
會說出那樣的話,對於聶廣義來說,多半也是出於條件反射。
大學畢業以後,他和宣適差不多同時間到的意大利。
他是為了離聶教授遠遠的。
宣適是為了去意大利找學做咖啡師的程諾。
專程為了一個人。
背井離鄉,毫不猶豫。
放棄了大學生畢業以後最想去的公司。
宣適到了,程諾卻失蹤了。
整整八年的時間,查無此人。
聶廣義也是基於這樣的原因,一開口不是棺材板就是棺材板兒。
作為兄弟,他一直都希望宣適能從這段“孽緣”裡麵走出來,活得有煙火氣一點。
在意大利和宣適“相依為命”的這些年,聶廣義隻要一有機會,就會給宣適介紹對象。
高矮胖瘦,形形色色。
蘿莉禦姐,應有儘有。
宣適卻始終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他沒有表現出來傷感,甚至連情緒都不怎麼會有。
每天都那麼按部就班。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和夢心之那種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氣質有的一拚。
聶廣義就是單純地覺得這兩個人氣質相符,坐在一起聊天,很有可能會有一種誌相見恨晚的感覺。
隻不過,現在的情況,已經和那個時候有了很大的區彆。
聶廣義出於習慣的這句“撮合”,也確實是有些不合時宜。
話既然都已經說出口了,那個占據了【極光之意】最後一個字的小姑娘想要和他吵,也隻能看看……能不能吵得過。
聶廣義都做好彈藥儲備了,對方竟然直接不鳴金就收兵了。
聶廣義蠻有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天才建築師這兒,猶如百爪撓心。
整個人都不得勁。
聶廣義上趕著想吵架,夢心之卻找了個台階給他下。
男子漢大丈夫,遇到妹子遞過來的台階,怎麼可能——不順著下?
聶廣義升華了。
剛剛在萬安橋廢墟邊上哭的那個小鑷子是誰?
廣義大少根本就不認識。
還有就是被餓哭這件事情。
生而為人,有哪一個敢說自己沒有被餓哭過?
就一個,哪怕能找出來一個特例,聶廣義就可以跟著他姓。
哪一隻人類幼崽,不是在嗷嗷待哺中成長起來的?
“姑娘方才講千古藝帝,可是將將才講到一半?”
聶廣義醉了。
沉醉在戰勝過敏的喜悅裡。
宗意對聶廣義已經絲毫沒有一丁點好感了。
她保持著最後的一絲禮貌,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用嘴型和眼神問夢心之:【我的姐姐誒,這人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夢心之倒是沒有那麼容易,因為一兩句話,就對一個人徹底改觀,她接過聶廣義的問題,不答反問道:“公子對宣和主人似乎也頗有研究?”
夢心之的問題,是非常善意的。
聶廣義卻從裡麵聽出了挑釁的意味。
我好好地說著宋徽宗,你說什麼宣和主人?
這是看不起誰呢?
“宣和主人是宋徽宗的號。宣和本身隻是宋徽宗六個年號中的一個。”
聶廣義頓了頓,強調道:“宣和是宋徽宗的最後一個年號。卻是用的最久影響也最廣的一個。”
作為一個能隨隨便便上清華的全科學霸,聶廣義的記憶力,自然不是蓋的。
於是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地聊了起來。
夢心之:“宣和主人編撰了《宣和書譜》、《宣和畫譜》、《宣和博古圖》,他通過自己的個人努力,整理出了中國美術史上,最具研究價值的典籍。”
聶廣義:“宣和主人在山水、花鳥、人物繪畫上,都有自己的特殊簡介,做到了堪稱前無古人的程度。”
夢心之:“身為皇帝,宋徽宗是失敗的,但身為宣和畫院的院長,宣和主人帶出了一眾世界級的門生。”
聶廣義:“《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千裡江山圖》的王希孟,全都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的創作者。”
夢心之:“十大傳世名畫裡麵有兩幅,都出自宣和主人的畫院,這是絕無僅有的成就。”
聶廣義的語速變得更快也更激動了一些:“彆忘了還有畫《萬壑鬆風圖》的李唐。”
夢心之立馬接話:“可惜這幅畫沒能和前兩幅一樣,留在bj故宮博物院。”
聶廣義聊嗨了:“姑娘怎生對宣和畫院如數家珍?”
“因為……”夢心之有些猶豫,卻還是選擇了實話告知,“因為我夢見過參加翰林圖畫院的入學考試。”
宣和是個年號,宣和畫院是個彆稱。
宣和主人出生前122年,宋王朝統一中國之初,就已經成立了翰林圖畫院。
千古藝帝,憑借一己之力,讓自己年號中的六分之一,成為了翰林圖畫院的彆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