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很快就用同樣的姿勢圍到了爐子的旁邊,對爐子底下的蜂窩煤好奇。
“姐姐姐姐姐,我有個問題。”
因為和夢心之頭挨著頭,宗意的說唱對象也跟著發生了改變。
“你想問底下這個是什麼對吧?”夢心之直接回答:“這是蜂窩煤。”
“我的姐姐誒,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怎麼可能會對這個好奇,你的吃貨妹妹肯定是好奇鍋裡麵煮的是什麼呀!”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打開給你看看吧。”夢心之伸手。
說時遲那時快,宗極直接拿手按住了鍋蓋。
對著姐妹倆一陣嚴肅告誡:“這個鍋蓋必須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開。”
“爸爸爸爸爸,快說為什麼?”宗意雖然有些不樂意,卻還是聽話地收了手,放棄了立馬揭開鍋蓋的心。
“這裡麵的東西催不得,就得這麼慢慢煨,【待他自熟莫催他】。”宗極賣了個關子,對著夢心之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姐姐肯定知道做的是什麼。”
原本就已經蹲下來了的夢心之一聽,湊近聞了聞,出聲問道:“豬肉之歌?”
“是也!”宗極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子,張口就是歌頌豬肉的千古“土”詞——
【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宗意聽得雲裡霧裡的,尤其是上半部分。
有姐不用,更待何時?
“姐姐姐姐姐,翻譯第一句。”宗意跳過了問問的的階段,直接下發指令。
夢心之難得好興致,幾乎是用唱的回應:“洗刷刷洗刷刷,先把鍋子洗乾淨。控火候控火候,再把柴火壓一壓。彆催他彆催他,火候夠了才美味。”
“哎呀,你倆好煩啊,吃的東西可不可以不要在這兒打啞謎呀。”宗意急了:“再不說裡麵是什麼,我可要自己打開看了。”
夢心之把宗意垂在爐子旁邊的手,輕輕往後拉了拉,確認宗意不會被燙到,才開始反問:“我剛剛不是都說了這是豬肉之歌嗎?你想想,把豬肉之歌翻譯成古漢語,應該叫什麼?”
宗意稍作思考就有了答案:“豬肉曲。”
“差不多,很接近了。”夢心之沒有再賣關子:“這首詞叫《豬肉頌》,寫的是東坡肉的標準做法。”
“那為什麼不叫《東坡肉頌》?”宗意不解。
“東坡肉是我們後世人為了緬懷這道菜的祖師爺給出的【尊稱】,他自己當時肯定不會這麼叫啊。”夢心之溫聲細語地解釋。
給宗意做完解答,夢心之又開始關心起了宗極:“爸爸不是得了麥粒腫嗎?怎麼還敢大晚上做這麼一大鍋肉。你不怕明天媽媽起來找你算賬呀?”
“唉,這個嘛,東坡居士得了紅眼病都能吃肉,你爸爸我眼睛這邊長了個都還看不太出來的小小麥粒腫算什麼?”
“說來也對。”夢心之和宗極對視了一下,
而後,兩個人同時開懷大笑。
宗極笑得眉毛都飛了起來,捂著自己的一直眼睛,說道:“餘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膾。餘欲聽之,而口不可。”
夢心之笑得眉眼彎彎,接話道:“曰:「我與子為口,彼與子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廢我食,不可。」”
宗極和夢心之你一言我一語,有著無儘的共鳴,直接形成了一個結界。
這讓宗意非常氣憤。
平時她不在的時候,姐姐和爸爸“開結界”讓媽媽吃醋也就算了,這會兒小公主蒞臨現場,竟然還敢這麼搞小團體,會不會有點太過分?真以為她不敢告狀?
“你倆夠了!”宗意站起來,兩手叉腰。
“爸爸錯了。”
“姐姐錯了。”
宗極和夢心之異口同聲。
擅於道歉這件事情,在夢心之這兒,也是有家學淵源的。
宗極率先開口和宗意解釋:“爸爸和姐姐剛剛說的,是蘇東坡的了紅眼病卻又放不下吃肉這件事情的故事。”
夢心之接話:“爸爸說的那句話的翻譯過來,是這樣的——【我得了紅眼病,醫生勸我不要吃肉。我很想聽醫生的,但是我的嘴巴不答應。】”
宗極又接上了夢心之的話,說道:“你姐姐說的那句,是替嘴巴發聲,嘴巴是這麼說的——【我是你的嘴巴,他是你的眼睛。憑什麼他說話就那麼一言九鼎,我說話就這麼人微言輕?明明是眼睛他犯了病,你憑什麼不讓嘴巴我吃東西?這怎麼可以!本嘴巴堅決不同意。】”
宗意聽完解釋,笑得比姐姐和爸爸都要誇張,直接上氣不接:“真……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這不活脫脫的一個吃貨嗎?”
宗意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緊接著有忍不住繼續笑:“哈哈哈哈哈,昨天晚上,媽媽不讓我吃冰淇淋,說晚上吃冰的會肚子疼,哈哈哈哈哈,我就說的,我冰我的嘴巴,關肚子什麼事,哈哈哈哈哈,蘇東坡有這麼可愛嗎?”
宗意笑得一句話分成了兩段,包含四個古典音階。
夢心之怕宗意笑岔氣,趕緊給她順了順背:“當然有這麼可愛了,要不然他怎麼能成為史上第一吃貨呢?”
宗極也加入了防止宗意一下笑出馬甲線的行列:“阿意啊,你要是能忍住笑,爸爸就再給你講個更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