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兒子朝自己走過來,聶天勤問:“怎麼沒再多睡一會兒?”
“睡不太安穩。”聶廣義回應。
宗極也表達了一下關心:“是不是我們在這兒做飯吵到你了?”
“沒有呢,我是夢見好吃的,把自己給饞醒了。”聶廣義湊到宗極旁邊,他長得高,離得又近,那身高差,怎麼看怎麼像韓劇女主角在做早飯的時候,剛剛起床的男主走到背後很曖昧的問女主【親愛的,你在做什麼?】
夢心之還是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性彆和取向一致的人。
有些不知道這個群體的人,平日裡都是怎麼勾搭直男的。
緊接著,夢心之就聽到聶廣義開口說話。
“宗極大哥,你做的什麼?”
“炊飯。”宗極回答。
聶廣義的問題是很正常的,宗極的回答也很正常,夢心之卻因為各種各樣的腦補,整個人都開始毛骨悚然。
她很願意看男男,嗑男男c,卻永遠不想嗑到自己爸爸頭上。
“炊飯不就是做飯嗎?”聶廣義有些不開心:“宗極大哥,你是不是想效仿顏淵,背著孔夫子偷吃?”
聶廣義的不開心源自他的吃貨基因。
看在夢心之眼裡,卻多出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人是一定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的,不然見到什麼都歪。
“偷吃?我一個做飯的人,可不就得自己先嘗嘗味道?怎麼還上升到孔聖人的高度了?”宗極笑了笑:“你也不怕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
這話從頭到尾也沒什麼問題。
卻是夢心之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爸爸的笑容刺眼。
刺眼的當然不是這個笑容本身,而是笑容綻放的對象。
夢心之:“爸爸,聶先生應該是在說【顏淵炊飯】的故事。”
宗極:“哦,是在說【顏回攫食】的典故啊,這是不是阿心二模時候的一道多選題?當時你還給爸爸看了原文是不是?爸爸有點忘了了。”
夢心之:“【顏淵炊飯,塵落甑中,欲置之則不清,投地則棄鈑,掇而食之。孔子望見,以為竊食。】題目是問這個說明了什麼。選項是1對事物的認識受人的立場的影響,2意識能夠創造幻想世界,3意識活動具有自覺選擇性,4環境改變必須引起思想變化。”
夢心之看了看一出房門就直奔宗極身邊的聶廣義。
眼神之中,帶了點探尋和戒備。
夢心之忽然有點理解,宗意見到她和男生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麼總會全程戒備。
夢心之不希望聶廣義和爸爸有太多的互動。
她走過來,硬生生地“插隊”到了宗極和聶廣義的中間。
隻有把這兩個人隔開了,她才不會渾身不自在。
這種感覺很奇怪,奇怪到夢心之壓根都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聶廣義將夢心之的異樣儘收眼底,並且理解成了對他知識儲備的的挑釁,直接開啟了注解模式:
“這道題的正確答案是選13。”
“這幾句話的意思,也很簡單。”
“顏淵饒火做飯,不小心把灰塵掉到飯甑裡。”
“甑(zèng)是青銅器,是青銅蒸鍋甗(yǎn)的上半部分,是放所蒸之物的。”
“下半部分放水的器皿叫鬲(li),甑與鬲之間放置有帶孔的銅箅(bi)。”
“一直到現在,放在鍋裡蒸東西的那個圓圓的都是洞洞的籠屜還是有很多地方是叫箅子的。”
“青銅蒸鍋甗誕生之初是一體成型的,是後來技術成熟了,才分成甑和鬲,並且把箅放在中間,既升級了功能,又方便使用。”
完全不會做飯的聶廣義,頭頭是道地分析了一大通青銅器才回到正題:
“臟東西已經掉到甑裡麵去了,放著不管吧,整鍋飯都不乾淨,直接倒掉吧,又太糟蹋,顏回想來想去,就把沾了灰塵的飯拿出來,挑了裡麵乾淨的吃掉。孔夫子遠遠地看見了,就以為他的弟子在偷吃。”
回答完畢,聶廣義回敬了夢心之一個極儘挑釁的眼神。
和夢心之先前的那種微弱到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挑釁的戒備相比,可謂跌宕昭彰。
聶天勤有點搞不明白,兒子這突如其來的劍拔弩張究竟從何而來。
老父親想要緩和一下氣氛,直接問了聶廣義一大堆問題:“顏回不是孔聖人最信任的弟子嗎?怎麼還會他懷疑呢?孔夫子有三千弟子,顏回更是孔門十哲之一,七十二賢之首,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吃掉進了臟東西的飯吧?”
聶天勤並非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他隻是想給兒子創造一點機會。
聶廣義完全沒有意識到老父親的動機,他一句話不說,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夢心之。
“廣義,爸爸問你問題呢?”聶天勤看著都替兒子著急。
聶廣義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這不到人姑娘的最擅長的領域了嗎?她妹妹可是整天把姐姐誒是文物和博物館專業的掛在嘴邊。”
那語氣,那態度,彆說人一個姑娘,就連他這個老父親都看不下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夢心之欠了他大幾百萬。
夢心之笑而不語。
聶廣義針對她就最好了,再針對幾下,看看把她寵到天上的爸爸還願不願意和他說話。
夢心之第一次對爸爸有了錯誤的預判。
“阿心,聶教授問你話呢。”
宗極在做飯,看不到聶廣義和夢心之之間的劍拔弩張,也不知道聶天勤在打圓場,他隻覺得夢心之應該要回答老人家的問題,算是基本的禮貌。
沒等夢心之開口,宗極自己就先把話接上了:“聶教授,這個故事開頭是這樣的,孔子周遊列國,到了陳國和蔡國之前,好像是連野菜湯都沒得喝,更不要說米了,所以顏淵的這甑飯才彌足珍貴。是這樣沒錯吧,阿心?”
夢心之對爸爸,向來是有問必答的:“是的爸爸,【孔子窮乎陳蔡之間,藜羹不斟,七日不嘗粒】,孔夫子看到顏淵直接從鍋裡麵抓了一把飯自己先吃了,又假裝自己沒有看到,還故意說【今者夢見先君,食潔而後饋】。”
“哈哈,爸爸想起來了,孔夫子也蠻有意思的,不直接問,還故意詐顏回,說夢見了已故的父親,要拿乾淨的飯先祭奠一下,顏淵回了一句什麼來的?【不可,向者煤炱入甑中,棄食不祥,回攫而飯之】,然後就有了【顏回攫食】的典故對吧。”
“是的爸爸,孔夫子很快就知道是自己誤會了顏淵,【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這應該是史料裡麵,關於眼見不一定為實的第一次探討。”
“史料中的第一次嗎?這個爸爸還真不確定了,廣義兄弟你有沒有看過更早的?”宗極很清楚,隻要他和閨女聊起來,彆人就很難插話進來,專門和聶廣義互動了一下。
“宗極大哥,不是我說你,做飯就說做飯,說什麼炊飯,好端端的做個早餐,哪來那麼多的引經據典?也不怕等會兒消化不良!”聶廣義完全不認為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他越過夢心之,再一次靠近宗極:“你就說你要做什麼給我吃!”
聶廣義恨不得把整張臉都湊到宗極前麵,一探鍋裡麵的究竟。
“廣義兄弟啊,你要是不說【顏淵炊飯】,我早就告訴你,炊飯是我們那兒最傳統的一種早餐,不是動詞是名詞,通俗一點來說呢,就是糯米飯。甜口鹹口都可以弄,你等下想吃哪一種。”
宗極打開鍋蓋讓聶廣義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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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