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著為民減負,的確是降低了田租,但百姓上交的錢少了嗎?”
“你為你的兒子在天下修建王府,在各地大興土木,這些錢都是來自哪裡,憑空變出來的?”
“都是來自民脂民膏。”
“大明現在一年國稅也就兩三千多萬,除開官府開支,供養王府,哪裡還有剩的,最終朝廷沒錢了,你還能怎麼來錢?”
“最終還不是如你最憎恨的貪官汙吏一樣,對民收錢,各種苛捐雜稅,大明什麼時候少過?”
“而今大明哪有什麼洪武治世,百姓早就被繁重的勞役和沉重的賦稅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你在天下廣布《大誥》,想將你想要的教化滲透到基層,但你真的去到地方,問過地方百姓,他們喜歡你推崇的這一套嗎?”
“你隻說大明律對貪官汙吏懲治極嚴,但你為何從不提,對百姓也同樣嚴苛?”
“作為一個大一統王朝,追求國富兵強,無可厚非,但你現實是如何做的?”
“國富未曾見到,你定死了明麵上能收上來的錢,但地方上一座座王宮,卻是越來越富麗堂皇了。”
“所謂兵強,若是大明真有那麼強大,上次北伐也不會失利,大明各地的衛所也不會有這麼多逃兵了。”
“對外征戰不休,對內大興土木這才是洪武皇帝你治下,百姓真實的生活麵貌。”
“我隻問你一件事,你生活在你自己的治下,你能活得下去嗎?”
“三天兩頭強製征兵征勞,服役則九死一生。稅率比前朝加倍,稅目疊床架屋,征管的官員為了完成朝廷的政令,如狼似虎的搜刮著百姓,豐年把百姓家中存糧搜刮一空,災年則要他們去賣兒鬻女。”
“你真以為我在試卷上寫的那首民謠是假的嗎?”
“鳳陽貧瘠不假。”
“但當真窮瘠到這種地步?”
“其中原因你很早就知道了,因為你好大喜功,執意要在鳳陽修建中都,征發了鳳陽府附近太多百姓了,導致當地年年拋荒。”
“甚至當地開始以‘厭鎮’之法詛咒你的帝國趕緊毀掉,而你又是如何做的?”
“將儘殺之!”
“最終惹得地方民怨沸騰,直接鬨出了民變,鳳陽在你眼中是龍興之地,你擔心會動搖你的統治,這才不得不將這座中都爛尾。”
“並再減地方田賦,以平息當地的民憤民怨。”
“我看過你頒布的《大誥》,你在書中時時以百姓的再生父母自居,處處宣揚你要的‘大孝’。”
“而你所謂的‘孝’,便是百姓就應當無怨無悔的對你俯首帖耳,奉獻出自身全部膏血,用來建設你想建成的不變的千古之國。”
“隻是你這種對百姓的‘好’,百姓真的無福消受,也真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你一直引以為傲的愛民親民,本質上就是一名農民氣質的帝王,對自己的工具和耕牛細心嗬護而已。”
“但該抽的鞭子,該耕的地,一寸一分都不會少。”
“貪天之功,以為己力。”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而你這位聖人,便是以百姓為芻狗的聖人!隻是這樣的聖人,還能被世人尊稱為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