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若是沒記錯,你給咱借錢時,說的是一年後,十出十二歸。”
朱元璋將賬簿扔在了桌上。
朱標也眉頭一皺。
五十萬斤鹽,就隻賺了四千多兩?
這未免太少了點吧。
朱標起身,朝朱元璋拱拱手,將桌上的賬簿拿到了手中,仔細的翻看起來。
夏之白歎息一聲,道:“陛下眼裡隻看到了四千兩嗎?”
“咱的確隻看到了四千兩。”朱元璋抓著玉如意,朝後背撓了撓,又道:“當然咱是還看到了你這三個月,花了咱整整四萬兩銀子,但這是借出去的錢,咱認,咱不挑這個毛病,咱就看你最終能還給咱多少。”
“還有九個月,六萬兩銀子,你能還給咱嗎?”
夏之白搖頭:“還不上。”
朱元璋目光一冷。
夏之白一臉平靜,淡淡道:“不過臣本身就沒打算要還。”
“臣呈上這個賬簿,並不是來向陛下展示,臣這三個月從零開始,掙了多少錢。”
“若是真論掙錢,京都鹽業,一個月正常也就能掙一千五六百兩,一年也就兩萬上下,而開啟花銷就投入了四萬兩,若隻看支出收獲的數字,的確覺得臣所創立的企業,並不怎麼值當。”
“但賬並不是這麼看的。”
“也不能這麼算。”
“隻是臣疏忽了一件事,便是陛下並不懂經濟。”
“陛下對於這些賬目,唯一看得懂的隻是最末幾個數字,但若是僅憑幾個結果,就輕易的下定判斷,並因此認定某些事,那可就太過荒謬,甚至是荒唐了。”
朱元璋臉色一沉。
看向夏之白的眼神充滿了不善。
夏之白直接無視了,他拱手道:“陛下是從微末起家,應當很清楚,起家之難,尤其是創始之初,稍有不慎,便可能傾覆,但隻要撐過最艱難的時段,後續一切都會慢慢好轉。”
“就如鹽企一樣。”
“前期投入的確很大,但陛下可以翻翻賬簿,在這一個月,鹽企的投入已大幅減少,日後隻要不出大的狀況,基本投入都會漸漸趨於減少乃至穩定,現在京都鹽鋪,每個月能穩定獲利一千多兩。”
“不消三年,便能賺得六萬,徹底填上借款。”
“三年之後,鹽鋪所賺之利,則全是利潤,僅僅三年,就能徹底獲利,這個回報率已是驚人的高了。”
“這隻是起步。”
“正常經商,哪有不擴張的?”
“等應天府的經營穩定,京都鹽鋪便會向四周擴張,壽州、滁州等需恢複生產的地方,都是最好的擴張之地,到時三府之經營,利潤又會翻倍,若是將京都鹽鋪的經營,擴張至整個大明,陛下可曾算過,一年利潤會如何?”
“臣算過。”
“差不多是六百多萬。”
“當然不同地區,食鹽售價有波動,利潤也會受影響,但就算如此,一年利潤至少也有四五百萬。”
“這還是在惠民的條件下的獲利。”
“付出跟收獲是成比例的,付出越多,收獲也就越大。”
“誠然,就如陛下看到的,初期的確會耗費大量錢財,但隻要正式起步,不消幾年,就會扭虧為盈,臣之前說過,臣設立的是國企,即這是大明朝廷的官企,因而這四五百萬兩白銀,會直接入賬國庫。”
“這四五百萬兩銀子是多出來的。”
“據臣所知,大明一年財政收入,隻有三千萬上下。”
“這四五百萬兩銀子,已經抵得上大明財政收入的六七分之一了。”
“而這些錢,陛下要征多少苛捐雜稅才能收上?”
“其中又會多出多少貪墨?”
“當然,在陛下心中這是不值得的,因為且不說開‘商官’的先河,對天下的影響會有多大,會不會加劇官員**,就是經營應天府一地的鹽企,就會為朝廷增加多少的官吏支出,這也是臣要說的另一點。”
“便是陛下看不懂賬簿。”
“陛下隻看到了最終的利潤四千兩,卻沒有看到這利潤之下,已經是除去了‘鹽煤’兩企業上千人的工資支出。”
“我呈給陛下的賬簿是十分詳實跟具體的。”
“隻是陛下並沒看。”
“或者陛下依舊以為,臣創辦的企業,手中的鹽工跟礦工,跟其他灶戶礦工一樣,並不需要額外的支出,隻需給一定的糧食和少量維生的錢財就足夠了。”
“但實際並不是。”
“因為這些工人都是算的雇傭。”
“按月給月例。”
“我這次前來,便是以自身真實所為,明白的告訴陛下,臣想建立的這套體係,是可行的,而且經過這三個月的實踐,也的確證明了,這是一條可行的路。”
“請陛下再看一次這份賬簿。”
夏之白微微躬身,主動明確的表露著態度。
朱元璋目光陰晴不定,遲疑片刻,將這份賬簿重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