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觀念早就深入人心,更是讓朱元璋深以為然。
而這也是古代重農的原因。
不僅能提供大量田租賦稅,還能提供無償的大量勞力。
如何不讓帝王甘之如飴?
夏之白又道:“以陛下的角度,天下一直在正道上,隻要繼續保持,便能始終長久,但陛下一直有意或者無意的忽略了一件事,便是陛下之所以能讓這套體係這麼順暢的運行,便在於陛下能長期的保持高壓強權狀態。”
“但這種高壓強權,隻為陛下一人打造。”
“或許日後陛下會連連出手,將任何可能威脅皇權,任何可能威脅到帝王統治的存在給清除,甚至也會頒布各種律令,對後世帝王嚴加控製,讓他們必須沿著陛下指明的方向去做。”
“然陛下可還記得自己如何評價太子的嗎?”
聞言。
朱標卻是一愣。
他也是沒想到,夏之白會提到自己。
朱標抬起頭,偷偷的看了朱元璋一眼,又連忙將目光收回了。
“評價咱家老大?”朱元璋也麵露異色,他掃了眼朱標,又狐疑的看向夏之白,直接開口誇道:“咱家老大自然是樣樣都好,有勇有謀,有謀略,有決斷,兄友弟恭,天下誰不稱讚?”
夏之白笑了笑。
似乎對這句話並不怎麼認可。
夏之白道:“太子殿下的確名聲在外,也的確為天下人敬仰。”
“但我要說的非是這個方麵。”
“而是‘仁’。”
“太子殿下比陛下要仁。”
“而這就是陛下設立的製度最大的問題。”
一語落下,殿內瞬靜。
朱標狐疑的看著夏之白,並不理解這句話。
唯有朱元璋目光一沉。
眼中再度閃過一抹強烈的殺意。
夏之白看著朱元璋,緩緩道:“陛下對太子殿下是寄予厚望,早早便確立為儲君,更是悉心培養,古往今來,能得到當今太子這般權柄跟信任的儲君,古今少之又少。”
“殿下也很早便開始批閱奏章,陛下也一直在教導殿下處理政務的能力。”
“某種程度而言。”
“陛下的確廢除了宰相。”
“但本質上,又沒有廢除,隻是把宰相的工作,交到了太子頭上。”
“父子合、君臣契。”
“如今的陛下跟太子,跟曆朝曆代的相處模式都不同,陛下跟太子一定程度,是互相配合的關係,並沒有過去帝王父子的明爭暗鬥,互相提防算計警惕。”
“這是陛下之用心良苦。”
“天下典範。”
朱元璋冷哼一聲,對這句話很受用。
他熟讀曆史,對於帝王家父子的提防算計,深惡痛絕。
這才設計出如此製度。
不僅能讓太子提早接觸政務,還能幫著自己處理奏疏,更不用擔心為權臣專權,可謂是一舉多得。
夏之白笑了笑,把目光移向了朱標。
他搖頭道:“陛下為子孫後代可謂是操儘了心思,但臣若是沒有記錯,陛下曾不止一次的說過,殿下心‘仁’,隻是殿下當真‘仁義’嗎?以陛下作為對比,太子確實算得上仁義。”
“但胡惟庸案、空印案,都是陛下操辦的。”
“殺人夷族都是數萬起。”
“這般處置,落到陛下心中,依舊是個‘仁’。”
“因為在陛下心中,這兩起案子,本該殺得更多,殺得更狠,而不該隻是殺了幾萬人就停手。”
“太子不該停手,更不該心慈手軟。”
“以殿下的冷冽手段,任何大臣來說,都算不上是仁義。”
“但陛下卻依舊有不滿,甚至是不安。”
“因為‘子不類父’!”
子不類父四個字一出,朱標隻覺頭皮發麻。
這四個字太重了。
翻翻史書,這四個字,背著太多鮮血。
隻是朱標不解,為什麼夏之白,對自己的評價,會是這四個字?
他從任何角度都不該得到這個評價。
夏之白道:“或許殿下會很吃驚,為什麼我會這麼說,不過陛下一定知道原因。”
“殿下準確來說,並不是不類父,而是殿下注定成不了下一個當今陛下,但大明的製度,需要的是源源不斷的‘朱元璋’,而這便是陛下創建的體製,最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