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朱標也有自己的心思。
他對自己的這些弟弟很了解,明麵上都畢恭畢敬,但背地裡都對父皇有微詞,認為父皇太偏愛自己了,前幾年,秦王晉王更是在府中打造了龍床龍椅,甚至還私自打造了天子冕服。
自己這個四弟同樣不遑多讓。
雖沒有老二老三那麼明目張膽,但私底下一直在擴充自己的班底。
他在應天府是心知肚明。
不過朱標並沒太放在心上,隻把這些舉動,當做是小孩子鬨脾氣,但作為掌有實權的儲君,朱標也不得不做一些妥善安排,至少要壓壓朱棣的跋扈氣勢。
朱棣想在順天府開鐵礦。
他可以答應,但想用煉出的鐵,去私自打造裝備。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眼下夏之白剛好想開礦,那就把這礦放到順天,讓這兩個刺頭去碰一碰。
朱棣如今二十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見誰都想較量兩下子,眼下朱棣辛辛苦苦求了半天的鐵礦,卻落到了夏之白手中,足夠朱棣心中不暢快很久了。
讓兩人互相煞一煞。
有朱棣在一旁盯著,夏之白想來也不敢太造次。
想罷。
朱標把奏疏放到一旁。
如今,一切都安排妥了,就等父皇應允。
就在這時。
樸狗兒前來傳旨。
朱標一笑,直接將手中奏疏,遞給了樸狗兒,道:“我正想著,沒想父皇就來了旨意,樸公公,這份奏疏你幫我去送一下吧”
樸狗兒愣了一下,連忙伸手接過:“殿下客氣了,這都是奴才該做的。”
朱標並沒就此收手,又從桌上挑出一份奏疏,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道:“這裡有一份燕王送來的奏疏,我已經批了,這份奏疏同樣讓公公代傳一下,不過”
“這份奏疏跟前麵一份不同。”
“要等到夏之白啟程去順天府時再送過去。”
樸狗兒一怔。
但也不敢多問,連忙拿到手中。
朱標揮揮手,示意樸狗兒可以去傳令了。
樸狗兒恭敬一揖,退了出去。
望著樸狗兒離去的身影,朱標嘴角卻浮現一抹笑容,道:“不知當夏之白剛去到順天府,就被老四怒氣衝衝的找上門,會是何等場景,想來,應該是挺精彩的。”
“哈哈。”
朱標惡趣味的想了想,繼續埋頭處理起奏疏。
順天府北平。
北疆淅淅瀝瀝下著雨。
和平寺九層塔的頂端,朱棣依著欄杆眺望著。
北平和塞外所有景象儘收眼底。
此刻的朱棣,眼神充滿了攻擊性跟侵略性。
緩緩地,他將視線轉向南端,出神的看著如畫的江南麗景,眼中帶著一抹迷茫跟忐忑,還帶著幾分野心。
雨越下越大,如斷了線的風箏,漸漸遮住了朱棣視野。
朱棣身後坐著一個身穿黑袍的禿頭男子,男子麵色溫和,緩緩道:“陛下,雨越下越大了,還是進寺中避避雨吧。”
朱棣看了姚廣孝一眼,點了點頭,走入了寺簷下,開口道:“伱覺得我父皇會答應在北平開礦嗎?”
姚廣孝微笑著道:“不知道。”
朱棣冷哼一聲,不悅道:“讓朝廷同意在北平開礦可是你的建議,你現在來跟我說不知道?”
姚廣孝道:“當今陛下重軍事,天下生產的大量精鐵,也用在了鍛造兵械上,以陛下的雄才偉略,定然是明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朝廷一定還會北伐的。”
“而殿下的順天府便會是前沿。”
朱棣嗤笑一聲,不滿道:“那有什麼用?父皇又不會同意我為主將,想斬獲軍功,隻能靠實力說話,當年常遇春大將軍,便是事先士卒,還有我老丈人,那個不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他們能做到的事,我朱棣同樣能做到。”
“隻是我不就理解了,你分明知道朝廷早就定死,天下隻有十三座冶鐵區域,沒有順天府,為什麼還要執意讓我上書?”
“這是什麼道理?”
“就為了讓我父皇再罵我一頓?”
“讓人送鞋幫子抽我?”
朱棣目光不善的看著姚廣孝,對於這個禿驢,他一直都有些懷疑,感覺這人焉壞焉壞的。
不是什麼好東西。
姚廣孝沉吟片刻道:“殿下是胸有天下之人,正因為此,殿下需時刻謹記一件事,對於殿下這樣的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挨一頓打,或者打一次敗仗,而是被忽視。”
“殿下為陛下四子。”
“而在陛下的謀劃中,尋求的是‘攻守兼備’。”
“長子走穩為盾,護家之後,方次子走險為矛,往前方開路家族必興。”
“晉王、燕王是從小跟著太子殿下的,關係比其他藩王都更為親近,因而若是殿下不時常尋求‘存在感’,那陛下很多時候都會忽視掉殿下的。”
“殿下表現的越急於建功立業,落在陛下眼裡就會越被賞識。”
“因為陛下要的就是‘次子走險為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