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死他比捏死一隻還簡單。”
“我隻是不願那麼做。”
“並不是不能!”
姚廣孝點頭,笑著道:“殿下的確有這個能力,夏之白之所以敢這麼蹬鼻子上臉,主要原因是因為殿下恪守律令,慈孝陛下,不願為自身招惹禍事,不然像夏之白這樣的狂悖之徒,死十次都不足奇。”
朱棣麵色稍緩。
他看向姚廣孝道:“說吧,你又打起了什麼主意。”
姚廣孝道:“貧僧以為,繼續困而不攻,已沒有任何意義了,以夏之白的才智,隻怕早就意識到情況了,不會如殿下所想,慌不擇路的向殿下低頭,繼續圍下去,隻會越發顯得底氣不足。”
“這場鬨劇該結束了。”
朱棣蹙眉。
他還有些不太情願。
這才圍幾天?
他自己這段時間受了多少的氣?
哪能這麼便宜夏之白?
他甚至都想讓人直接衝進去,拿著刀子在夏之白麵前劃一劃,自己在危難時候拍馬趕到,將夏之白救下,從而讓夏之白欠下一個大的恩情,這才能消解自己近日的怨恨。
姚廣孝道:“過猶不及。”
“文人跟武人不一樣,殿下的那一套,對武人管用,對夏之白這種聰明人,隻會弄巧成拙,甚至因為出了大糗,還容易讓夏之白嫉恨上,得不償失。”
“從夏之白的做事風格來看,他做事是比較乾脆利落的。”
“並不會摻雜太多的陰謀算計。”
“他的算計隻為達成目的。”
“這樣的人,其實是比較好商談的。”
“而且”
姚廣孝頓了一下,沉聲道:“朝廷撥給夏之白的匠戶鐵工,已經在路上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到北平,若是北平的事,還不儘快解決,隻怕會落入到陛下耳中,到時反倒會多出很多變數。”
“拖不得了。”
朱棣沒有開口,低頭撥弄著鐵扳指,最後,他停了下來:“好,伱去派人通知夏之白,就說我燕王有請。”
“這次真是便宜他了。”朱棣還有些憤憤不平。
姚廣孝無奈的搖搖頭。
朱棣當真是喜怒都擺在臉上。
根本不加遮掩。
不過姚廣孝也知道,朱棣心中憋著一肚子火,本就被陛下削減了羽翼,又在夏之白這受了窩囊氣,也就現在朱棣的脾氣,在戰場上磨了不少,若是之前幾年,哪怕被打罵一頓,也絕對會報複回來。
而且他也對夏之白很警惕。
這人太詭異了。
正常情況,智者都是見天下事發生變化,再因勢而謀,應勢而動,順勢而為,但夏之白卻詭異的叛離了這個情況,他是自己主導了一些事情發生,然後再因勢而謀,應勢而動,順勢而為,這兩者有著很大的區彆。
雖然這是朱棣自己犯了錯。
主動上去挑釁。
但僅僅一個無人注意的軍紀,卻能被夏之白抓住把柄,繼而一步步引導出整頓軍紀,這‘以小博大’的能耐太強了,他已隱隱明白,為什麼當今陛下會壓著用而不殺了。
陛下想讓夏之白為大明的魏征。
隻是夏之白並不想成為魏征,他想成為為民請命的‘聖賢’。
然大明不需要聖賢。
陛下愛才惜才,這才選擇壓著用。
一方麵告訴夏之白,他頭頂還有一片天,另一方麵,也是在人儘其才。
姚廣孝遲疑了一下,凝聲道:“殿下,你恐要認真對待一下夏之白了,殿下可還記得袁珙是如何評價夏之白的嗎?袁珙稱夏之白是當代的‘望帝’‘啼血杜鵑’,他的眼裡民重君輕。”
“他的心裡有自己的堅持。”
“他成不了大明的魏征,也不會成大明的魏征。”
“而且對於這種人而言,任何事發生,都必將有利於他。”
“他現在的目光隻是商業,若是日後踏足朝堂為政,隻怕北平發生的這些事,都將會是微不足道的。”
朱棣蹙眉。
他沒明白姚廣孝為何會說這些話。
這是大明,還輪不到夏之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這次之所以避讓,並非是忌憚夏之白,而是忌憚遠在京都的陛下跟太子,若非如此,夏之白也配在他麵前囂張?
姚廣孝手持佛珠,低聲念了幾句佛經。
他不認為這是偶然。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偶然,但次次都恰好,就絕不是偶然了,而是為人精心算計,至少也是因勢而謀。
他們是走一步看一步。
夏之白是走一步看兩步乃至更多。
他始終看的更高更遠。
而且
他總是對。
這就很誇張很嚇人了。
將夏之白做的這些事,任意一件拿出來,都讓人指責不出問題,無論是整頓軍紀,還是拉攏色目人,亦或者救濟乞丐,幾乎都是正確的,而且都占據著大義。
濟世愛民。
朝廷掌控著權利,但夏之白沒這麼做,他選擇堅守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