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點頭,沉聲道:“按照查到的,一家家的清理吧。”
“是。”
等張玉朱亮離開,姚廣孝問道:“殿下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那夏之白究竟給殿下說了什麼?”
朱棣冷眼看了姚廣孝一眼,沉聲道:“夏之白並沒有給我說什麼,隻是告誡我,作為一個藩王,要先做好藩王應做的事,等將自身的事做好,才能去圖謀其他的。”
“不然隻會反噬其身。”
“我過去野心暴露的太早,做事也太急於求成了。”
“這對我並不好。”
“如今城中烏煙瘴氣,我作為一個藩王,理應把這種現象製止,隻有這樣,才會讓我父皇對我另眼相看,也才會真正的重視起我,靠耍一些陰謀手段,又豈會為我父皇看重?”
“何況.”
朱棣看向姚廣孝,嗤笑道:“伱當真以為天下有人能瞞得了陛下?”
姚廣孝沉默。
當今陛下經曆過太多事了。
天下很多事,落到他的眼裡,一眼就能看穿。
正因為此,他當年才主動追隨燕王,離開了應天府。
因為待在應天府,他實在心神不安。
“殿下這次意欲何為?”姚廣孝問道。
朱棣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皙的牙齒,森然道:“自然是殺人立威,殺貪官汙吏是百姓最喜聞樂見的,將這些人貪墨的田地分發出去,同樣能招攬大量的民心,還能將城中遊弋的乞丐給安定住。”
“雖然會死不少人,但對於軍心的穩定,還有北平民心的安定,以及改變朝廷對我的看法,都是大有裨益的。”
“我為何不能去做?”
姚廣孝頷首。
他沉思了一下,凝聲道:“殿下此舉固然很好,但也會麵臨到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中下層武官大量出事,殿下對軍隊的控製力會有一定的下降,而且臨場指揮調度方麵,都有可能出狀況。”
“若是朝廷短時沒有北伐的想法,這倒是可以,若是朝廷有再度北伐的想法,隻怕殿下手中將士戰鬥力會大降。”
“以陛下對北元的忌憚,隻怕下次北伐不會太久。”
“真會留給殿下這麼長的時間,重新操練隊伍,重新提高指揮戰力?”
“貧僧認為有些操之過急過切了。”
姚廣孝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他感覺朱棣有些太過急切了,隻顧得了一頭,卻是枉顧了另一頭。
光想著把北平的事一股腦解決掉,卻忘記了,他這個藩王還有著鎮守北疆的作用,經過這一番大動,隻怕軍隊短時都難恢複以往的戰鬥力,戰力大降之下,反而會有損燕王的‘名聲’。
朱棣笑了笑。
他看著姚廣孝,冷聲道:“道衍,你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看的太短,你覺得當時夏之白在軍營中說的那些話,會不會落到當今陛下耳中,陛下又會做出什麼反應?”
姚廣孝一愣。
他遲疑了一下,不確定道:“以陛下對天下的控製,那些話定然會落到陛下耳中。”
“隻是夏之白說的太不切實際了,根本就沒有太多可行性,且不說朝廷最終能不能吞並北元,就算是真做到了,治理起來也很麻煩,而且北元很大,朝廷根本就管不過來,最終還是要遺棄掉。”
朱棣搖頭。
他沉聲道:“這就足夠了。”
“你可知,當年陛下曾表露過對元朝‘稱臣’的誠意?”
姚廣孝點頭。
這他自然是有所耳聞。
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是當時陛下被陳友諒逼到了極點,必須要跟陳友諒進行決戰,無路可退,在這種情況下,隻能主動向元朝‘稱臣’,以穩住北方局勢,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真等到元廷派來人時,當今陛下根本就不見。
甚至直接將除張昶外的其他使團人員,全部處死,絕口不提‘稱臣’的事。
朱棣冷笑道:“我父皇當年能低下身子向元廷‘稱臣’,如今同樣能降低身姿跟元廷恢複交往,而後通過各種手段不斷削弱元廷的勢力,從而讓元廷始終處於要死不活的狀況。”
“夏之白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要死不活的北元,才是最好的北元。”
“也是大明想見到的北元。”
“徹底崩潰的北元,四分五裂的北元,對於大明而言,威脅反而更大,因為充斥著變數跟不可預測,但要死不活的北元,大明卻是能一眼看出北元在搞什麼,也能一眼做出有效的針對。”
“若是其他人,我不敢保證。”
“甚至就連我自身,若是麵對這種情況,定會揮師北上,馬踏連營,將北元徹底消滅,但我父皇不一樣,他看的更遠,看的也更長久,定會考慮這種情況的。”
“我料定接下來幾年大明不會重啟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