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夏之白頓了一下,他看向前方冷眼望著自己的那些大臣,渾不在意的繼續道:“南方的鹽政已經是惡政了,而朝廷若不對惡政進行徹底的整飭,隻會傷國傷民。”
“地方不願動惡政,絕大多數都是因為,惡政之下有巨大紅利。”
“不然這個政就不可能執行這麼久。”
“更不可能被容許存在。”
“與其縫縫補補,總是把刀子砍向底層,那為何不從根本上解決?”
“徹底解決鹽政之積弊?!”
“全國一盤棋。”
“大明的政策同樣要一視同仁。”
“不然在南方做出了一定退讓跟妥協,那北方要不要也做退讓跟妥協?”
“北方不隨之改變,那日後北方會不會也鬨?”
“這樣一來,天下豈不亂糟了!”
“因而臣建議把南方爆發的鹽政亂象,掰開放到整個大明來講,不能隻著眼在南方,等將其中的利弊全都掰開說清楚,深入其中,才能發現根本的問題,也才能真正做到對症下藥。”
夏之白擲地有聲的開口。
事情既然已經挑明了,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李善長、梅思祖等人麵麵相覷。
田靖、夏之白的開口,完全出乎了他們意料,而且事態的發展方向更是出人意料,跟他們預想的截然不同,他們眼下甚至沒辦法將話題拉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而今的話題太大了。
直接跳過了南方,以整個大明為著力點。
這讓他們有力使不出。
朱元璋默然的掃過下方,淡漠道:“那以你之見,咱大明的鹽政,當真有問題?”
夏之白道:“回陛下,有,而且不小。”
“大明目前的鹽政,本質上是‘按丁計鹽’,而朝廷獲得食鹽的突進,大體上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接從生產食鹽的灶戶手中獲得,這種方式屬於賦稅性質,也就是所謂的計丁辦課;另一種就是通過官府收購的方式獲得灶戶手中繳稅之後剩餘的食鹽。”
“但這兩種方式,隨著蒸汽機製鹽的出現,已遭到了極大的衝擊。”
“灶戶產的鹽,效率很低,而且質量不算高。”
“相較人力成本也比較貴。”
“再則。”
“過去灶戶在滿足朝廷規定的食鹽量後,多餘的食鹽是能換取一定的錢糧的,但如今,蒸汽機製鹽產量很大,完全能覆蓋整個大明的用鹽,因而灶戶手中的鹽,一下子就沒了去處。”
“商賈趨利,一方麵為了避免食鹽走私,另一方麵也為了節省成本。”
“部分鹽廠會以極低的價格收灶戶手中的食鹽。”
“等過濾一遍後,再賣出高價。”
“在過去的鹽政下,一定程度上保證了食鹽的產量,但對灶戶帶來了極大的負擔,也嚴重打擊了灶戶的生產積極性,然在蒸汽機的衝擊下,灶戶卻是直接遭遇了‘滅頂之災’,就連朝廷收鹽都遭到了更大的剝削。”
“這也是灶戶會起來生事的原因。”
“製鹽難以謀生。”
“另一方麵,蒸汽機圖紙的大量流出,導致大量‘私鹽’出現在市場上,這些‘私鹽’已嚴重衝擊到官府銷售的食鹽,而食鹽製度的崩壞,則會進一步影響到朝廷的稅收。”
“如今的大明鹽政,已然是名存實亡。”
“若是朝廷不儘快改變鹽政,朝廷從食鹽上能征上的稅,隻會越來越少。”
“相較於南方的動亂,臣更擔憂鹽政的糜爛。”
“既然舊鹽政已破,那就在舊政之下立新,製定當下最切實有效的鹽政。”
朱元璋點頭。
他其實也看出了鹽政的亂象。
不然不會想著‘息事寧人’,將這些亂子壓下,等日後再重新梳理。
既然夏之白有了主意,他倒也不妨聽聽。
朱元璋道:“那你給咱說說,咱大明的鹽政該怎麼改?!”
聞言。
梅思祖麵色一沉,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他急忙出聲打斷道:“陛下,臣認為夏之白的話,實在是危言聳聽,我大明的鹽政的確有一些問題,但當下最緊要的問題,不是去討論如何變更鹽政,而是該如何去解決南方的動亂。”
“鹽政的變更,豈是朝夕能定下的?”
“但處理南方動亂的時間卻很少,一旦拖過這段寶貴時間,到時南方動亂一發不可收拾,那才是真的誤國誤民。”
“臣懇請陛下以時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