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張弛有度,不能將南方的這些功勳、官員逼到絕路、死路,總要給他們留有一定餘地,這些人要是被逼急了,保不齊會做出什麼事來,到時影響最大的反而是地方百姓。”
“於國不利。”
“夏之白的想法就是一步步逼迫功勳老臣跟地方官吏,讓他們氣急敗壞,但又不到絕路,讓他們始終還心存一點僥幸,就這般慢刀子割肉,一步步的削減地方勢力,從而實現中央集權。”
“至於地方勢力抓在手中的財權,等日後朝廷真的動起手來,自會以真當合法的理由收回。”
“大明遵循的是法製,自當以法製懲治!”
朱元璋臉皮一抽。
法製?
他可從不用《大明律》治罪。
他自己就是法。
朱元璋渾濁的雙眼沉思了一陣,還是點了點頭,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他並不怎麼喜歡這種做事風格,他更喜歡直來直去,耍這麼多心思花招,還不如直接砍一刀。
唯有見了血,才能讓人怕!
不過他也清楚,這種做事手段,也就自己能做,朱標勉強能湊合,但他朱家想真正坐穩天下,還必須得有章程可依,而夏之白的做事風格,明顯更適用於後世帝王。
“繼續。”朱元璋道。
朱標頷首,繼續道:“夏之白送來的三份奏疏中,主要講述的還是一件事。”
“削藩。”
“削南方的經濟藩。”
“南方的經濟太重了,重到能影響到朝廷決策了。”
“而南方的功勳集團跟官員,挾‘錢糧’自重,通過各種手段不斷逃稅、抗稅,而且還變著法的從朝廷手中拿錢,如今朝廷勉強還能支撐,長此以往,必定會深受其害。”
“隻是就像夏之白之前說的,南方是父皇的龍興之地,也是文武百官的發家之地。”
“想整飭南方並不容易,阻力很大。”
“父皇通過打擊胡惟庸,的確清理了不少文官,但朝中的武將,沒有絲毫的影響,沒有了胡惟庸、劉基等文臣限製,大明如今明顯是武重文輕,大明的武將很多都囂張跋扈,也都是一群驕悍之將,這些人可不比文官,會聽得進好賴話,這些人聽不懂,隻知道憑自己喜好做事。”
“覺得自己為大明立過功、流過血,而且北方未定,父皇還要繼續用他們,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樣。”
“誰都不放在眼裡,誰都敢欺淩一頭。”
“朝廷想削藩,就必須要做好一件事,就是穩定軍隊。”
朱元璋嗤笑一聲,不屑道:“咱的軍隊,沒有任何問題,沒有咱的軍令,誰都調不動兵,彆說你那些弟弟,就算是馮勝、傅友德都不行。”
“咱在剛起兵的時候,就想明白了,兵權必須牢牢抓在咱自己手裡。”
“其他任何人都信不過!”
朱標道:“夏之白認為不夠,大明雖然施行了將領跟士卒分開的辦法,而且兵權都在五軍都督府,但大明的開國將領,在軍中還是有很高的威信的,因而大明必須徹底祛除‘將領’對軍隊的影響。”
“要確立誰指揮軍隊。”
“對於這方麵夏之白提出了一些想法。”
“便是徹底廢棄所謂的‘軍號’,統一歸類為第多少軍。”
“減少領兵將領對軍隊的實際影響。”
“大明立國以來,凡有戰事,均命將充總兵官,調衛所軍從征,但所調軍士隻是各衛所中的精壯,臨時組合成戰時編製。”
“這種戰時由朝廷臨時調兵遣將,兵將分離,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情況,對於朝廷穩定地方十分不利,因而可以在現有調兵遣將的基礎上,新增營兵製。”
“而營兵製施行服役製,軍號為多少軍、多少軍,隨著將領調任,士卒退役,軍隊成色不變,始終忠於大明,忠於皇帝,也有力的消除了軍隊中高級將領對軍隊的影響。”
“簡而言之,推崇集體榮譽,淡化將領意識。”
“確立大軍的領導核心。”
“夏之白要的是朝廷始終牢牢把住兵權,而非是像現在這般,朝廷隻有威望,而想要真正凝成戰力,還需要一定時間的調兵遣將,朝廷必須有兩手準備,既要有長久的戰力,也要有及時戰力。”
“唯有這般,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也才能做到削‘藩’!”
朱元璋沉默。
這個想法倒是不錯。
淡化將領的存在,主推集體意識,確立皇帝的領導地位,通過這種方法,確定大明的軍隊始終有一部分掌控在朝廷手中,有兵在手,大明的皇帝才真正掌有話語權,也才真正具有掀桌子的能力。
誰敢不從,舉兵鎮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