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分不出那麼多的精力跟心神。
隻能做取舍。
林仕佳沉聲道:“現在最要命的,還是不知陛下的心思,陛下派了這麼多人下來,究竟想做什麼?區區一個鹽政,真值得這麼大費周章?還是陛下另有所圖?鹽政隻是一個幌子?”
“隻是這麼久下來,朝廷那邊也沒消息傳來。”
“愁人!”
林仕佳長長的歎氣。
夏之白也好,信國公、蔣瓛也罷,都是遵的陛下旨意。
隻是他們實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見氣氛有些低沉,周子諒笑著道:“也沒有必要這麼垂頭喪氣,也許朝廷未必是針對我們來的。”
“鹽政是鹽運司的事,錦衣衛查的是衛指揮使,而信國公找的是功勳家族,都跟我們沒有太多關係,我們隻要守好自己,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儘量配合,想來不會出什麼事。”
“我不信朝廷真會將整個浙江都洗一遍。”
“不過有的事該收收了。”
周子諒提醒了一下。
其他官員對視一眼,都連忙點點頭。
他們也知道,如今情況不太樂觀,不宜再生出事端。
西湖堤壩的儘頭,有一座亭子。
在亭子的正前方不遠是一片水草地,此刻水草地的深處,幾道身影正穿梭其中,有兩人手中持著木製的簡易魚叉,叉子上分彆叉著一條魚,一大一小。
大的看著有兩三斤模樣,而小的隻有五兩上下。
等兩人回到藏身的地方,一個中年婦人走了上來,擦了擦滿是水漬的手,低沉道:“當家的,沒多少米鹽了,就算全熬粥跟野菜,也吃不到三天了。”
鄧木子木然的點點頭。
他的皮膚久經曝曬,已是黑的有些通亮。
他把手中的叉著的魚遞過去道:“先不管那麼多,把這魚弄弄。”
“糧食的事,我來想辦法。”
“當家的,我聽說朝廷派了欽差下來,要解決灶戶的事,要不我們出去吧?”婦人熟練的接過魚叉,低眉垂目的小聲說著。
鄧木子臉一冷,嗬斥道:“少聽外麵那些鬼話。”
“朝廷的人現在正到處搜查我們呢,我們要是出去,哪有活命的機會?”
“杜大哥、王大哥的死,你沒看到嗎?”
“出去就是個死!”
“這些狗官眼裡哪在乎我們死活?隻是想騙我們出去,好將我們一網打儘罷了,欽差,一樣貨色罷了,真當我不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欽差也一樣。”
“心都壞著呢。”
“但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馬上就過冬了,天氣一旦冷下來,我們扛得住,那三娃子他們那裡扛得住?而且現在也快沒糧食了。”婦人繼續說著,眼眶都已泛紅。
“好了。”鄧木子臉一橫,不耐煩道:“做你的飯去,老爺們的事,你一個婦人少插手。”
“我自有安排。”
“餓不著凍不著你們的。”
鄧木子擺了擺手,直接朝水草地邊緣走去。
婦人張了張嘴,歎氣一聲,拿著魚去到了水草地深處。
“草,這狗曰的世道。”鄧木子怒罵著,宣泄著心頭的不滿。
他又哪裡不知現在的窘境?
但他不敢賭。
一旦賭錯了,妻兒老小,全都沒命。
而且他的確信不過什麼欽差,欽差又如何?還不是當官的,天下當官的都一個吊樣,沒什麼區彆,隻是一個唱紅臉,一個當白臉,把他們當傻子耍罷了。
這種事他見多了。
要是真信了官府的話,那是要吃大虧的。
而且他現在成了帶頭鬨事的,官府又豈會真放過他?
他可不信官府有這麼大方。
現在對他是死局。
鄧木子心頭一陣煩躁。
他其實沒想把事鬨這麼大,隻想把那些鹽廠機器砸了,隻是不知道怎麼的,鬨著鬨著,就變成這幅模樣了,原本領頭的那幾人還都被官府給殺了。
他一下倒成了領頭的。
現在是進退兩難,進不得,退不了。
僵在這了。
鄧木子折下一根蘆葦,放在嘴裡用力的咬著,十月的蘆葦很乾,已不見幾分青色,更沒有多少水分,但鄧木子仿佛沒察覺一樣,依舊一個勁的咬著,似在心中做著最後掙紮。
他還有一個解決之法。
就是死。
死他一個,活其他人。
但他一直下不了決心,一旦沒了自己,自己的妻兒老小,又該如何活下去?
他想不到活法。
鄧木子站在水邊,眼神越來越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