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無話。
夏之白跟李善長都沒有開口,隻是安靜的品嘗著美食。
等酒酣飯飽,夏之白也起身告辭。
李善長並未挽留。
同時也並沒有出門相送,隻是坐在大廳,目送著夏之白走遠,等夏之白的身影,在眼前徹底消失不見,李善長才沉重的撐起身子,緩緩的站了起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原來老夫真的老了。”
“本以為老夫隻是年齡大了,但壯心不已,如今跟夏之白一談,才知,老夫的想法,也早就垂垂老矣,以往跟劉伯溫暗中較勁,將劉伯溫為首的浙東集團一網打儘,當時自己還嘲笑劉伯溫不過爾爾,如今看來,倒是劉伯溫看的更通透。”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可惜老夫已回不了頭了,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自老夫穿上這身官袍,就已然沒有想脫下的想法,更沒有動過脫下官袍的心思。”
“廢除終身製”
“想法很好。”
“也的確是利國利民。”
“但朝廷上下,乃至地方,又有幾人能同意?”
“老夫當不了這個出頭鳥,更沒有想過去當,老夫唯一能做的,便是謹言慎行,多在自己的位置,做一些分內之事,將自己本職之事做好,同時”
“儘可能的疏遠淮西勢力。”
說著。
李善長就目光一黯。
因為他實在不確定,朱元璋會怎麼想。
朱元璋的心思太難猜了,而且殺性太重,性格太過暴戾,一旦讓朱元璋起了猜疑,任何小事,都會被上綱上線,最終也都會變成絞死自己的繩索。
帝心難測,帝心難測啊。
有的事,真不是他有意規避,就能規避掉的,甚至他都不能輕易退,一旦主動請退,就很可能讓本沒有懷疑自己的朱元璋,一下懷疑起自己,因為退下,不是自己的風格。
李善長也是暗暗頭疼。
也是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夏之白。
為什麼夏之白跟朝中官員關係都不太好,也一直頂著各種壓力據理力爭,因為他要做的就是一個‘孤臣’,唯有孤臣,無依無靠,這種人帝王用起來才最放心,也才最沒有威脅。
隻是他不可能了。
他是跟隨朱元璋一路拚殺上來的。
就算他想當孤臣,其他淮西老臣,也不會答應,定會裹挾著自己出頭,而當他身處這個位置,很多時候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因為他已不再僅僅是他個人。
李善長長歎數聲,聲音越來越淒厲,越來越低沉。
甚至帶著幾分恐慌跟不安。
翌日。
天剛蒙蒙亮。
天氣依舊清寒,讓人不由想縮在被窩中,不過夏之白依舊早早起了床,甚至趁著時間尚早,還去洗了一個冷水澡,當帶著一點餘溫的井水從頭頂澆灌而下時,夏之白也不由打了個寒顫,但隨著一股熱騰的水霧升起,他的身子似已漸漸適應了。
冷水澡總是提神醒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