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江客棧,坐落於鑄劍坊以西幾十餘裡外,興起於乾道十五年春,正值颯門變故的第二年,亦屬於颯門的產業,是景簫退隱江湖後與臨溪衛一起置辦的,供給往來商賈下榻之地。
一行身著粗布短服之人徑直走了進來,為首的少年,雖衣著寒酸,眉宇間卻仍透出一股英氣,容貌不凡。
此刻,店小二正為茶座的貴人們備上酒菜,對這些個江湖人的到來渾然不覺。
少年舉止沉穩地走上前,尋了個所在,便招呼同行之人坐下。
見來人皆是貧寒人家出身,茶座上的人便不再予以正眼,繼而又高談闊論了起來。
客棧內一片嘈雜聲,不絕於耳。
酒菜儘數備好後,店小二轉而恭身笑道:“幾位客官,您…”
見到少年的麵容,店小二霍然怔住,道:“客官,您…稍等片刻。”
眼見小二急然退至客棧內院,少年的目光微深,此事所知者不多,莫非儲主早已安排好了門人接應,可既是如此,儲主為何隻字未提。
俄而,小二掀簾而出,看向少年時,目光多了幾分恭敬,低聲道:“請公子隨小的來。”
此言一出,少年的同行之人皆站起,亦欲同少年一起進去,少年見如此情景,便道:“爾等在此地靜候。“
言畢,便隨那店小二一同步入內院。
客棧內院的布置十分簡樸雅致,雕花桌椅大多由梨花木製成,清雅的淡香幽幽繞至全身,為這客棧更添了一番韻味。
少年見狀,眉頭不由鬆了鬆,颯雪中的工匠雕工甚是精巧,故江湖上亦是名聲大躁。
二人剛至內院,正欲走進,卻聞內院傳出清亮之音:“青落,你先在外候著,請客人進來。”
青落應了應聲便退至院外,並示意少年進去。
粗衣少年雖滿腹狐疑,卻隻得推門而入。
隻見一墨衣少年坐於梨花木桌前,桌上擺著紫砂茶壺與兩杯白瓷釉麵的茶盞。
粗衣少年細細打量,此人風姿特秀,氣勢尤強,絲毫不輸與外廳的達官貴子,不由得暗暗讚歎,這墨家子弟果真皆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
見其半晌不語,粗衣少年開口道:“墨掌櫃找我何事,不妨直說。”
墨衣少年見狀,清笑道:“不愧為師兄的親信,一樣的爽快。”
粗衣少年正是畫言。
他挑眉道:“墨公子不管好你的客棧,如今召我來做什麼。”
聞此,墨衣少年不慍不火,持盞抿了口茶,才緩道:“畫護衛可莫要誤會,玄亭可是奉師兄之命特來助你的,師兄莫非還未告知於你?“
畫言淡瞥了墨玄亭一眼,又道:“儲主此番所做,自有她的道理,這些皆不是我能妄自揣測的,我能做的隻有配合主子的命令。”
墨玄亭笑道:“好個忠誠的護衛,也不枉師兄的如此信任。”
言畢,又頓了頓,正色道:“如今,與西燕的那筆生意,有我那兄長辦事,可助師兄一臂之力故而我們也不能落後。鑄劍坊不日便招四五人為掌事,輔助掌坊打理坊中事務,白無傷和幾個臨溪衛正好夠數。師兄的意思是,冒鄭姓人家之名。”
畫言蹙眉道:“鄭姓人家?鄭姓人家遍布整個滎陽城,我又豈會知鄭姓人家之中,孰較合適。”
墨玄亭解釋道:“你不必憂心,是個普通鄭姓人家。師兄的用意,我大體是明白的,睢掌坊性子多疑,正是這種家世背景不複雜的才更易得人信任。”
畫言微微揚眉,不置可否。
墨玄亭繼續道:“外廳四座皆是賓客,此處不宜久談,你我在內院難保不會隔牆有耳,不過,這幾日,我會儘快探得消息,屆時派人告知,再與你會合細商入坊之事,你讓臨溪衛先在客棧樓上的雅間安心住下。“
畫言起身施了一禮道:“有勞了,我就先行告辭了。”
墨玄亭見狀,喊道:“青落,為客人安排在二樓的雅間。”
青落又是一應聲,對著畫言施禮道:“公子這邊請。”
夜半時分,耳聞外麵的擊鼓報更聲,畫言愈發難以入眠。他平躺在榻上,揉著前額,正深深思慮。
自從儲主四年前隱退江湖後,雖再未曾踏入颯門半步,他卻深知,儲主還是心中牽掛同門幾年的師兄弟,對他們多有書信往來。
墨家後世子弟有三人入了颯門。
長子墨玄隱善武,是自歐陽景簫立為颯雪少門主後,由門主欽定為儲主的護衛之一。
次子墨玄亭武功雖尚好可,卻無法與其兄相較,隻得由門儲主調配為產業掌事,從了商,也樂得其所。
第三個隻是墨家側室女兒,名喚墨清縈,善琴簫,入了颯門餘音閣夫子門下。
三人與歐陽儲主關係匪淺,都得過儲主的幫助,心中的感謝自不必多言。
而儲主若不是因四年前的變故,也不會對颯門心懷芥蒂,四年了都杳無音信。
而另一邊,若不是因歐陽儲主去向不明,無法報喪,颯門幾欲選舉他人替代其儲主之位。
可如今,多思無益,不如全力配合儲主,將鑄劍坊內部打通,設下暗樁,有利於後麵的生意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