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其生冷的語氣,紹淩風注視他良久,眸中閃過一瞬的哀愁。
但稍縱即逝,既而愈發變得深不見底。
他靜靜仰首而望,弗見其神色有變,依然處之泰然。
當是時,在葉荁茗身後的婢女汐英,正小心地摻扶著紹淩雲下馬車。
她一身羽藍的蜀錦羅衫,頭斜插著翠色如意玉簪。
她一步步朝他走來,發邊的垂珠搖曳,舉止纖麗,顧盼生姿。
見到許久未見的兄長,紹淩雲眼眶裡溢著的淚光不住地閃爍著。
隻見她又三步並兩步地跨上台階,撲進階前的那一抹紅衣中,淚眼朦朧地顫聲喚道:“兄長。“
紹淩風本是負在身後的手,亦緩緩地伸向前,輕扶住眼前人正輕顫的雙肩,閉上雙目,任她的淚水將自己紅襟浸濕。
見此情景,葉荁茗淡淡一笑,拉了拉被風吹得鼓起的芙蓉色的下裳,向身旁的汐英示意了告彆。
他翻身上馬,伴著煙沙滾滾,馬鳴呼嘯而去,終已不顧。
居旁的青青楊柳,濃密如同片片煙霧,靜謐,卻安然不動。
而背後著深紅長袍的他,聞此響動,睜目佇立在階前。
輕扶她的手中,還攥著折下的柳枝,獨望前方疾馳的友人,似是一個背影,一個刻骨的回憶。
澹月下,月影橫斜,忽然記起,圍爐前的一個芙蓉衫少年起頭吟道:“以送彆為題作詩,我先來罷,堤岸楊柳生,插曳堆煙塵。“
紅衫少年搶聲道:“折枝來相贈,擎杯敞衣飲。“
素衫少年思忖些許,悠然地道:“山寂寂,水悠悠,悵送友人去,把酒化離愁。“
兩人聽完,對視了片刻,具是一笑。
芙蓉衫少年:“淩風,說準了,待來年開春,我們就在相約在這兒看你栽的那些江南楊柳!“
“好啊,待楊柳抽條之時,我第一個便知會你們!”
…
聲音愈來愈幽遠,似那隔世的記憶,又出來作祟了。
他們終究沒有來赴約,甚至,連楊柳的影子也沒有見著。
紹淩風悵然地想,原來那年等待著我們的,是真正的離彆,還是沒有任何相送前奏的離彆。
而現今,獨餘滿地落花,道是空生哀意,折枝未送,又何來的共飲?
離彆了,愁意又當如何化?縱有再香醇的美酒,也難掩彆離的愁苦,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