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現在表叔王德發麵前時,趙安的狀態用風塵仆仆形容再恰當不過。
半真半假。
心理狀態大概跟下車發現縣長就在前麵,必須小跑幾十步差不多。
“怎麼這麼久的?”
等了幾天也不見表侄過來,王德發肯定有牢騷,丁大使那招呼早打了,還把表侄誇上了天,丁大使也答應讓人過來瞧瞧,結果人一去就是幾天,害的他隻能跟大使不斷打招呼。
“大爺,”
趙安忙用路上想好的說辭解釋了下,一是將家裡的事跟鄉鄰交待下,雖說家裡沒什麼值錢東西,可再怎麼著也不能放著不管。
“侄尋思清明節快到了,想著來揚州後一年到頭難得回去幾趟,便特意給爹娘的墳圓了一圓,結果就耽擱了下來。”
趙安口中的“圓墳”就是字麵意思,將因雨水衝涮而不斷變“小”的墳堆用泥土加固增大一下,這樣就不至於年底上墳時找不到墳。
這件事必須在清明節前做,因為過了清明節民間有舊墳不動土的說法。
聽了表侄的解釋,王德發“噢”了一聲牢騷去了不少,上了年紀的人對孝心這塊都是比較看重的,自家表侄能有這份孝心,他這表大爺也覺欣慰。
馬氏那邊張羅了幾個菜,爺倆邊喝邊說事。
按王德發的說法,丁大使那邊他已經打過招呼,同僚之間也通了氣,隻等趙安去“麵試”。
隻要麵試過了,那這差事就百分百沒問題。
“大爺,我進了稅務進了稅課司具體做什麼?”
趙安對所從事的業務這一塊比較上心。
王德發笑道:“放心,不是叫你去幫閒巡欄跑腿,是跟你大爺一樣在衙門當差,先在算房當個下手磨練磨練,等熟悉了再說。”
“算房”就是稅課司的會計賬房,一年收多少稅,減多少稅,應繳多少稅,衙門裡的開支都由算房統計,是個要害科室。
趙安對表大爺的安排十分滿意,進單位上班不在實權科室混,難道跑門房那跟門衛大爺賣報紙不成?
打算盤這活他雖然不精,不過一逢一進一、一逢二進二的口訣還是會的,乾上幾天也能成熟手。
再不濟,直接給他來個加減乘除,保管出不了紕漏。
工作科室算是定下來了,下麵自是趙安關心的待遇問題。
編製肯定是沒有的,甘泉縣的稅課司大使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吏員,試問單位一把手勉強在吏部掛了個事業編號,下麵乾活的怎麼可能有編呢。
彆的趙安不清楚,但曉得一點,那就是明清的縣級衙門以及下屬單位實際都不是吃皇糧,吃的是縣財政飯。
這個縣財政飯也不是固定由什麼稅來開支,而是由縣令通過各種名目收取,收的多了替縣裡乾活的就有錢拿,收的少了那就集體血虧。
印象中“火耗”就是朝廷給縣級官員的福利。
所謂“火耗”指將收上來的碎銀熔化重鑄為銀錠時的折耗,征稅時加征的“火耗”肯定大於實際鑄造的“火耗”,中間的差額便歸地方官員支取使用。
一般州縣的火耗每兩達二三錢,甚至四五錢,偏遠地區少些,如此自然加重百姓負擔,雍正朝時施行“火耗歸公”製度,但這樣一來地方官員的收入就減少了,富裕地區還能維持,窮困地區的官員甚至都得借貸發放下麵人員“工資”。
官員養不了乾活的人,又不準收火耗,怎麼辦?
於是,養廉銀就出現了。
可養廉銀的來源實際就是地方的火耗或稅賦,說白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換湯不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