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慶是重橋巡檢所的門衛,日常工作就是開關大門,管理一下停車位,沒事就在崗亭裡玩手機,倒也沒碰上什麼費力淘神的麻煩事。
每月工資兩千六,生活美滋滋。
今天他騎著二八大杠,剛拐入街口,打遠就看見巡檢所門口的空地上,圍滿了黑壓壓的人。
“壞了!該不會出了什麼大事吧?”
他趕忙丟下自行車,用力扒開人群,拚命擠到展台前,兩眼一掃,頓時明了。
原來是在擺攤賣貨!
“誰讓你們在這裡擺攤的?”
身為門衛,眼力見必須有,他一眼便瞧出,高高大大的陳延森,才是四人裡的主事之人。
“您是?”
陳延森在他身上快速掃過,心裡雖已立刻猜出對方身份,卻佯裝不知,故意開口問道。
“我是巡檢所的工作人員,我叫張大慶,你們把攤子架在門口,把馬路都給堵了半截,影響交通秩序懂不懂?”
張大慶板著臉,厲聲訓斥道。
換做一般的商販,恐怕早就嚇得點頭哈腰,慌慌張張地收攤跑路了。
王子豪便是如此,此刻臉色慘白,害怕到了極點。
一旁的王子嫣略強一點,看似鎮定,但發白的嘴唇還是出賣了她。
“喔,是張叔啊,咱們借一步說話。”
陳延森微微一笑,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嘴上喊的格外親切,摟著張大慶就要往一邊走。
“哎喲!怪不得這小子膽子這麼大,原來是張大慶的侄子啊!”
“可我看著不像呀?”
“可能是表親!”
“小姑娘,你們還賣不賣?給我裝一台。”
大家都是一個鎮上的,對張大慶的身份十分清楚,所以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反倒一個勁地催促王子嫣快點收錢、裝貨。
“小夥子,讓你的人把攤子撤了,換個地方擺,你擱我這門口,影響實在太惡劣了。”
張大慶聽他一口一個叔,叫得那叫一個熱乎,又見對方年齡,跟自家兒子相仿,心裡一軟,語氣也跟著緩和下來,耐心地好言相勸道。
“張叔,我是羊城美魔電子廠的副廠長,之所以把展台放在咱們重橋巡檢所的門口,主要是出於安全考慮。”
陳延森笑著自我介紹道。
“就你?還副廠長?”
張大慶嘴一咧,壓根不信,一時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廠長係我老豆嘛。”
陳延森操著一口塑料粵語,壓低了嗓音,湊近張大慶道。
“廠子兒子也不能胡亂擺攤啊!”
張大慶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陳延森身上那套看似價值不菲的西裝上,瞬間就信了三分。
畢竟在春申當地,大夏天的沒人會這麼騷包。
“張叔,唔知道,唔知道,您彆著急,我慢慢跟您說!前年咱們縣不是出過一份《促進周邊鄉鎮經濟發展》的指導意見嗎?”
陳延森緩緩解釋道。
“有嗎?哦對對對,好像是有。”
張大慶哪裡懂這些,隻是聽他說得極為流暢、專業,心想要是說沒聽過,那多丟麵子啊。
“這份文件裡提到,有條件的政企單位,要為失業下崗又願意自謀生路的職工提供幫助,我瞧著巡檢所門口的這塊地挺合適,本想找您報備一下,這不,才剛把展台擺放,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陳延森的臉上帶著笑意,一板一眼道。
實際上,確實有這份文件,不過在內容方麵,和他說的多少有些出入。
張大慶聽他一解釋,心裡不由地泛起嘀咕。
對方自稱是羊城來的副廠長,說起話來,軟中帶硬,張嘴閉口又是報備,又是指導意見的。
他擔心執意阻攔會惹來麻煩。
說白了,巡檢所門口到底給不給擺攤,並沒有明確規定,哪怕真有人擺了,也是人家城貌所的工作。
巡檢所的職責範圍裡就沒這項,完全不對口!
“至於堵路的問題,我馬上疏導,讓大家沿著一條街排隊,絕對不會影響交通。”
陳延森見他神色遲疑,立馬補充道。
“你們幾個,誰是下崗職工?”
張大慶皺著眉頭,直勾勾地看著陳延森,臉上分明寫著‘你小子彆把我當傻子’的表情。
“張叔,我們廠的這些庫存要是再賣不出去,全部都得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