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睫毛很長,又長又密,仿佛一對蝴蝶棲息在湖水邊。
她那雙眼睛,就是兩汪湖水。
清澈,純淨,波瀾不驚。
她總是這樣,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認命的樣子。
似乎命運無論給她什麼,她都會照單全收,甚至還心懷感激。
但祁讓知道,她的內心不是這樣子的。
那個隱藏在柔順外表下的江晚餘,從來就沒打算認命。
“床上掉了根頭發,是誰的?”祁讓冷聲問。
晚餘吃驚地抬起頭看他。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他故意刁難。
祁讓仿佛讀懂了她的眼神,冷笑一聲:“朕沒有那麼無聊,你自己去看。”
晚餘領命,起身走到床前查看。
龍床很大,今天的被子還是寶石藍繡富貴團花圖案,一根頭發掉在上麵,簡直就是一粒沙沉入海底。
晚餘彎著腰在上麵仔細尋找。
祁讓也不指點,就冷眼看著她找來找去。
她太瘦了,彎腰的動作繃緊了後背的衣服,顯得那截纖腰不堪一握,仿佛輕輕一掐就能折斷。
她低著頭,脖子後麵的頸骨也清晰可見,一條瘦骨伶仃的線條延伸到衣領深處,無端叫人心疼。
祁讓的心弦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撩撥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纖細的脖頸。
晚餘正全神貫注地找頭發,脖子後麵突然落下一隻手,嚇得她“啊”的一聲,本能地揮開那隻手,受驚的兔子一樣遠遠躲開。
隨即她就意識到那是祁讓的手,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如一隻驚弓之鳥,無措地看著祁讓,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祁讓冷眼看她,漆黑的瞳仁如同深淵,周身都散發著寒意,一步一步向她走過去。
晚餘驚恐又絕望,在他的逼近下一步一步向後退,從他幽深鳳眸裡看到凜冽的殺氣。
這位年輕的帝王,從來就不是良善之輩。
五年前的奪位之戰,四個兄弟被他殺了三個,還有一個和他一母雙胞的三皇子,被終身幽禁在冷宮。
那一戰的慘烈,用血雨腥風,屍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經曆過並且僥幸活命的人,無一不談虎色變,半夜都會從噩夢中驚醒。
人人都畏懼這位心狠手辣的帝王,父親也不例外。
所以才會以阿娘的性命相脅,逼她入宮伺候皇帝,以免皇帝的怒火發泄在姐姐身上。
而姐姐的夫君,就是被幽禁在冷宮的三皇子祁望。
晚餘有時候也想不明白,皇帝唯獨不殺三皇子,是顧念這個孿生哥哥,還是故意折磨姐姐。
可他不管為了什麼,自己都是個無辜的犧牲品。
眼看著這位殺神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晚餘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隨著他的逼近往後退。
乾清宮太大了,大得讓她害怕,她不知道退到什麼時侯才是儘頭。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孫良言的聲音:“皇上,晉王妃在宮門外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