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辦完手續要出門,結果跟一個婦女打了個照麵。
兩人那目光一個是手拿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
一個是醃了三年的鹹菜——蔫了吧唧還泛著酸。
杜刀嘴!
他們錯肩而過。
然後猜測彼此來居委會的意圖。
錢進猜她是為了自己房子而來的。
他猜對了。
杜刀嘴找泰山路街道婦女主任、區房管所股長魏香米。
魏香米剛給搪瓷缸倒了茶水,就被杜刀嘴的唾沫星子濺起漣漪:
“兩間房塞七口人,比魚罐頭還擠巴!”
“我弟弟相對象都得去防空洞——知道的說是談革命友誼,不知道的還當是特務接頭呢……”
魏香米顧不上保護自己的茶水,她先擋在辦公室那麵‘婦女能頂半邊天’的錦旗上:
介娘們不是好銀,上次來鬨愣是把錦旗金穗薅走編了鑰匙鏈。
她很煩這個特能鬨騰的娘們。
但沒辦法,對方糾纏上她了。
這跟她職務有關。
魏香米的職務情況很特殊。
她是兼職的街道婦女主任,主要職務在海濱市剛成立的區房管所。
按照杜刀嘴的話,婦女主任管婦女的事,房管所管房子的事,兩相一折合,你魏香米就該管我杜刀嘴的事。
杜刀嘴是個什麼不要臉事都能乾出來的那種潑辣婦女,她去魏香米家裡鬨過。
魏香米算是怕了她了,所以這次房子事情隻能在合法合規的前提下幫她一把。
但在動手之前,她先問:
“你打聽過了,現在住你隔壁那小夥戶口不在城裡?”
“要是人家有戶口沒房子,那按照現行規章製度,我不能去趕人家走,他有那所房子的優先繼承權。”
杜刀嘴篤定點頭:“絕對的,肯定的,我托人查的清清楚楚!”
魏香米無奈點頭。
她準備給205的住戶換一個小房子住。
當下城裡居民居住條件緊張,一個青年住兩個房間有些奢侈了。
秋陽斜斜地照進老筒子樓,秋老虎餘威猶在。
錢進沒有關閉房門而是半開半掩來透風。
杜刀嘴見此暗叫一聲好機會,上去一腳踢在門板上給踢開了門。
她習慣性的保持圓規站姿,叉著腰堵在205號房門前。
門打開有穿堂風呼嘯而過,她那猩紅的確良襯衫被風鼓起,活像隻鬥雞:“屋裡的人出來,騰房了!”
聲音嘹亮,像雞打鳴。
同樓層其餘住戶聽到後紛紛探頭出來看。
樓上樓下的人家也來了。
錢進不高興的出門:“你乾什麼?得狂犬病啦?”
門外好幾口子人。
除了他熟悉的杜刀嘴還有個戴紅袖箍的俊秀少婦和杜刀嘴家裡人。
其中中年婦女手裡拿著封條,杜刀嘴家人則一手漿糊一手刷子。
“什麼意思?你們是要來封我家的門?”錢進反應過來。
杜刀嘴掃了掃的確良襯衫上的燙金領袖像章,擺出鬥誌高昂的架勢:
“沒什麼意思,小錢同誌,你住這房子不合法不合規,今天居委會來收房了。”
“什麼收房?是搶房吧。”有鄰居仗義執言。
杜刀嘴的丈夫性子軟,他居中和稀泥:“哎呀小錢同誌是知青,覺悟高,要把房子讓給更需要的老工人家庭嘛!”
杜刀嘴父母很看不上女婿這軟塌塌如鼻涕般的性子。
老頭子很蠻橫的左手掐腰、右手揮動:
“廢什麼話,把這個資本家後代拖出來,把他裡頭亂七八糟的資本主義糟粕清出去。”
“該沒收的沒收、該扔的扔!”
建國前,錢進的家族在海濱市商業界赫赫有名。
他爺爺甚至曾經當過海濱市商業協會會長,所以他家庭成分不好。
杜刀嘴大哥仗著人多上去就要動手:“彆廢話,拖他出來!”
結果屋子裡一聲吼:“誰他嗎敢動手?!”
一條壯漢龍行虎步衝出門口,高大魁梧,聲勢駭人。
緊跟著是個膀大腰圓的婦女。
後麵又有一對高瘦結實的父子。
這還不止。
還有四個孩子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