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這時候似乎也想起來薑寶珠還在旁邊。
擰了擰眉,道:“將王虎和地上的斷手都帶下去。”
侍衛立馬收拾殘局。
等流民們全部都被帶下去審問後,薑寶珠這才回到馬車上。
馬車內淩亂不堪,薑寶珠就縮在角落裡,中間燃著幾根蠟燭,裴渡坐在軟塌上看書,可眼神卻時不時看向薑寶珠的方向。
“王爺,王虎會死嗎?”薑寶珠冷靜下來後,終於出聲詢問。
裴渡放下兵書,簡明扼要地說:“王虎大逆不道,當叛軍,殺欽差,哪一條都是死罪,王妃心軟了?”
裴渡知道薑寶珠容易心軟,否則當初不會收留連珠,更不會每次出門都會準備些用不著的銅板施舍給乞丐和難民。
以前的薑寶珠是個羅刹,如今的薑寶珠善良的更像菩薩。
裴渡正想開口,卻看見薑寶珠忽然搖頭:“我沒有心軟,就是覺得王虎和那些叛賊有些可憐,他們的家沒了,官府丟下他們跑了,他們隻能流浪,聚結成一支反叛軍,我能理解他們的無奈。”
“但沒有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王爺明明是來幫助他們的,王虎卻帶著人來殺我們,不管怎麼說都不相信,一口一個狗官,王虎是把自己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全部發泄在了王爺身上,覺得王爺和那些貪官都是一丘之貉,但我知道王爺肯定不是這樣的人。”
薑寶珠明亮的眸子閃了閃:“所以我沒想著替王爺求情,隻是我看那些叛賊裡麵還有婦孺小孩兒,王爺接下來是打算怎麼處理他們?”
微弱的燭光中,薑寶珠的眼睛也被染上了火焰,那雙眸子在黑暗中發著星耀般的光芒。
裴渡漆黑的視線落到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當薑寶珠以為裴渡不會與自己說公事時,男人突然開口了:“這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等到了蜀州本王會讓人把他們嚴加看管,待事情結束後再做打算。”
“王爺打算饒了他們?”薑寶珠蹭起身子,靈動的黑眸閃了閃,嘴角不由勾勒起一絲笑容。
裴渡不再說話,但不說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薑寶珠瞬間鬆了口氣。
等裴渡離開後,薑寶珠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今天的事情的確嚇到她了,她旁敲側擊打探這些叛軍的狀況也並不是聖母心泛濫。
這群叛軍中,一大半的人都是幼童婦孺,甚至許多人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這樣不氣候的叛軍,如果不是到了絕望之際,絕對不會做此等事情。
道德的確無法衡量政治棋局,但受苦的隻有底層的百姓。
她隻希望這次的物資能夠儘快送到,事情也能儘管解決妥善。
可就在第二天,等到薑寶珠正式進入蜀州地界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從山上看下去,一些村莊被洪澇完全覆蓋,隻能看到許多房子的橫梁和木頭在洪水中飄蕩,大多數建築被湮沒在渾濁的水下,一眼看去全是黃色的汪洋。
路上隨處可見都是死人。
王虎和那天捉拿的叛軍全部被充當苦力,他們原本以為狗官不殺他們就是好的了,沒想到每天竟然有兩頓粗糧配鹹菜。
整支隊伍休息時,王虎看著手中的清粥,眼中泛起了淚水漣漪。
他又看了看狗官和狗官的夫人,那夫人此刻毫無形象地蹲在草地上,裙擺臟兮兮的,但似乎沒有任何嫌棄的神色,手裡拿著一個粗糧饅頭,捧著一碗清粥喝的很香。
狗官夫人難道不應該吃大魚大肉嗎?
怎麼和他們吃的差不多?
或許是感受到王虎的眼神,薑寶珠正仰頭咕嚕咕嚕喝粥時,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薑寶珠頓時咳嗽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