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深淵底部湧動著青銅色的潮汐,每道浪峰都凝固著修士的殘魂。葉塵背著蘇映雪冰冷的軀體,腳下劫灰劍的銀焰在潮汐中燒出焦黑裂痕。淩九霄的青銅骨臂懸浮在前方,甲骨文在骨節間流轉成星圖,指引著歸墟入口的方向。
“這些不是水。“淩九霄突然止步,骨指捏碎襲來的浪花,飛濺的液體在空中凝成鏡麵,“是凝固的時空。“
鏡中映出洪荒時代的戰場,葉塵看到自己身披龍鱗甲,手中長戟洞穿淩九霄的胸膛。更駭人的是,淩九霄當時的麵容竟與現在一般無二,隻是眼中跳動著青銅火焰。
潮汐突然靜止,萬千鏡麵組成環形回廊。柳如煙的琥珀在葉塵懷中發燙,星砂凝成箭頭指向某塊鏡麵。當指尖觸及鏡麵時,時空倒轉的眩暈感驟然襲來。
再睜眼時,他們站在青銅巨樹的根係之間。每根樹須都纏繞著冰棺,棺中女子與柳如煙容貌相同,隻是額間生著龍角。樹冠頂端懸浮著破損的日晷,晷針陰影處坐著位藍袍老者,正在用龍骨折扇撥弄星砂。
“歸墟守門人。“淩九霄的骨臂突然發出龍吟,老者手中的骨扇應聲碎裂,“或者說,偷竊龍族遺骸的賊。“
老者抬頭露出沒有五官的麵容,聲音從樹根深處傳來:“淩侍衛,你守護的不過是鏡靈吃剩的殘渣。“他袖中飛出九枚玉環,每枚環上都刻著葉塵的生辰八字。
葉塵的劫灰劍突然失控,銀白業火凝成火鳳撲向老者。樹根間的冰棺突然開啟,九具龍女屍身同時睜眼,瞳孔射出青銅光束。火鳳在光束中哀鳴解體,業火竟被棺中寒氣凍結。
“這些是你的傑作。“老者空洞的麵部浮現星圖,“每世輪回,你都用摯愛之人的龍骨修補鏡宮。“星圖映出恐怖畫麵——葉塵在前世將柳如煙的脊椎抽成星紋鎖鏈,蘇映雪的龍角被煉成九曜陣盤。
淩九霄的骨臂插入地麵,甲骨文順著樹根蔓延:“休想用幻象惑心!“青銅巨樹突然震顫,樹根間浮現被鎖鏈纏繞的青銅碑,碑文正是葉塵在鏡宮刻過的《鑄鏡箴言》。
碑文滲出金紅液體,在空中凝成血鏡。鏡中浮現初代鑄鏡人的身影,葉塵的血液幾乎凝固——那人戴著與他前世相同的龍紋麵具,手中把玩的正是柳如煙消散前留下的琥珀。
“很驚訝嗎?“老者的聲音帶著金屬顫音,“你以為輪回是鏡靈的陰謀?“他撕開藍袍,胸膛鑲嵌的正是葉塵缺失的最後鏡片,“從始至終,你都是自己的掘墓人。“
蘇映雪的身體突然懸浮,她灰白的長發纏住葉塵脖頸。淩九霄揮劍斬向發絲,卻發現劫灰劍穿透虛影——這具軀殼早已是歸墟怨氣凝聚的傀儡。
“你真正的心上人在這裡。“老者敲擊冰棺,最新那具龍女屍身突然坐起。當屍身揭下麵皮,露出的竟是柳如煙含笑的容顏,隻是心口嵌著完整的青銅鏡。
琥珀突然炸裂,殘魂化作星砂湧入葉塵眉心。前世記憶如決堤洪水湧來——歸墟深處,自己曾跪在初代鑄鏡人腳下,親手將柳如煙的魂魄煉入輪回盤。
“破局點在你最痛的記憶裡。“殘魂的聲音在識海回蕩。葉塵突然反手將劫灰劍刺入自己丹田,銀白業火順著經脈焚燒神魂。劇痛中,他看到所有冰棺裡的龍女屍身都在流淚。
淩九霄的骨臂突然暴漲,甲骨文在空中組成困龍陣:“你終於想起來了!“青銅巨樹開始崩解,老者發出慘叫,他胸口的鏡片自動飛向葉塵。
當最後鏡片歸位時,整個歸墟開始坍塌。葉塵的瞳孔分裂成雙重黃金瞳,看到時空最本質的形態——無數青銅鎖鏈纏繞著因果長河,每處纏結點都站著不同時期的自己。
“這才是真正的鏡界“他伸手握住蘇映雪消散的虛影,業火在掌心凝成月牙額飾。淩九霄的肉身正在石化,唯有骨臂上的甲骨文越發清晰:“去日晷那裡!逆轉最後的“
警告被青銅巨樹的尖嘯打斷。老者殘軀融入樹乾,樹根化作觸手纏住葉塵。柳如煙的屍身突然開口,聲音卻是初代鑄鏡人:“你以為斬斷輪回就能解脫?看看歸墟之外!“
鏡片投射出外界的畫麵:天機閣正在用萬魂幡收割生靈,十二鏡奴將修士魂魄注入青銅鏡。每麵鏡子成型,就有一位柳如煙的複製體從鏡中走出。
“這些才是完美的鏡侍。“屍身撫摸著心口銅鏡,“用你殘留的星髓“話未說完,葉塵的劫灰劍已穿透鏡麵。銀白業火順著鏡中因果線燒向諸天萬界,所有複製的柳如煙同時發出悲鳴。
日晷突然加速旋轉,晷針陰影指向淩九霄的骨臂。甲骨文脫離骨骼,在空中組成《龍典》殘章。葉塵福至心靈,將月牙額飾按在殘章缺口處——歸墟最深處傳來龍吟,初代鑄鏡人的麵具應聲碎裂。
麵具下露出的,赫然是淩九霄年輕時的麵容。
“現在你明白了?“正在石化的淩九霄輕笑,“所謂初代,不過是“
歸墟徹底坍塌的轟鳴吞沒了後半句話。葉塵抱著柳如煙的屍身墜入虛空,最後看到的畫麵是十二麵青銅鏡組成囚籠,籠中禁錮著正在微笑的蘇映雪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