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泗正在和張蒼商議用人事宜,而另一邊,胡亥的車架之內,趙高神情陰鬱。
過完新年以後,始皇帝對趙高就愈發疏遠。
雖然趙高中車府令的職位暫時沒有變動,但是以前一些專屬於趙高的工作始皇帝開始交給其他人去做,甚至於始皇帝已經很少召趙高王前聽命了。
這讓趙高感受到了很嚴重的危機感。
當然,胡亥也並不好過。
自從東郡刺殺胡亥原形畢露以後,很多人都開始不認可胡亥,甚至視胡亥為王室的恥辱,始皇帝也愈發疏遠胡亥。
老秦人的王室,可以謀逆,可以篡權,但唯獨懦弱不可被容忍。
麵對刺殺,胡亥作為王室之子,不僅沒有拔劍相向的勇氣,甚至被嚇得倉皇逃竄,高呼父皇救我……
胡亥的懦弱一度成為了秦國的笑柄,刺殺始皇帝的魏氿父子博得了天下人的讚譽,而胡亥的懦弱成了刺向始皇帝的一把利劍。
呦,願來嬴政的兒子是個軟蛋啊!
“東郡之行,我釀下大錯,如今天下人恥笑於我,也令父皇蒙羞,我又該如何彌補呢?”胡亥歎了一口氣。
“真正的大丈夫是知恥而後勇的,公子能夠認識這些,就更應該勇猛精進。”趙高沉吟道。
趙高很不想安慰胡亥,但是他必須得安慰,沒辦法,哪怕胡亥再怎麼不堪,但是從他出手推著胡亥展望那個位置的時候,他就已經和胡亥綁定到了一起。
胡亥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出行之時的忐忑和壯誌躊躇,到如今的聲名狼藉,快的令胡亥反應不過來。
“老師…算了吧,我,把握不住。”胡亥退縮了。
現在的他又有甚麼資格去展望那個位置?
尤其是在自己聲名狼藉的情況下,大哥又在上郡擊潰匈奴立下大功。
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扶蘇的位置都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退一步說,就算是扶蘇再一次觸怒始皇帝,胡亥也沒有半點機會了,始皇帝又不止兩個兒子,就算沒了扶蘇,現在也輪不到成為了大秦王室恥辱的胡亥。
“自甘墮落並不可取。”趙高搖了搖頭。
“我釀下大錯,如今又如何敢在奢望那樣的事情?如今我隻希望父皇能夠原諒我罷了,大哥對我很好,我隻希望等到大哥繼位,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封王即可。”胡亥搖了搖頭。
胡亥對於扶蘇還是很信任的。
扶蘇在兄弟之間廣受好評,備受信賴,這也是始皇帝迄今為止雖然沒有立儲,但是扶蘇依舊眾望所歸的原因。
十幾個兄弟都服扶蘇。
胡亥為本能的信任扶蘇。
但這種想法不是趙高想要的。
“公子啊…”趙高幽幽歎了一口氣。
“長公子因為分封之事屢屢觸怒陛下,而公子又犯下大錯,如今又令王室蒙羞,哪裡還有封地可以獲取?”趙高開口道。
胡亥為之一愣,神情有些僵硬。
爾後複又喪氣的哀歎。
“就算如此,這也是我的過失……”胡亥消沉的回答道。
爭?拿什麼爭?
胡亥又不是傻子,這種情況下他還有甚麼資格去爭?
去賭一個必輸的結局,對於胡亥而言還不如等著大哥善心大發繼位以後賞賜自己一塊封地比較實在。
趙高沒有再說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當然不是推著胡亥在這種極度劣勢的情況下去讓胡亥繼續競爭儲君之位。
如今的局麵,胡亥的處境可以說是神仙難救。
通過正常的政治手段和運作,胡亥已經失去了獲勝的可能。
他需要的,隻是在胡亥心中留下一個楔子,而不至於全然消沉,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幻想。
他不需要胡亥多有能力,他需要的是在機會到來的時候,胡亥必須要能夠站出來。
趙高和胡亥辭行以後,複又巡視了為始皇帝負責衣食住行的內臣,車架、禦廚、悉數召見巡視。
按道理來說,宮中的禦廚,禦醫,車馬,使女,基本上全在趙高的掌管範圍之內。
雖然隨著始皇帝的逐漸疏遠趙高的權利有所喪失,但是他的中車府令的名頭隻要沒有卸任,那他就依舊是宮中最大的那個,依舊擁有著號令內臣的能力。
“快了……”
趙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冬季已去,暖春到來,再過幾個月又是一年炎炎夏日。
“陛……下……”
趙高揉了揉眼睛,長籲了一口氣。
秦王,自有大胸襟在!
能夠在眾多奴仆之中提拔他這個趙國餘孽。
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始皇帝的胸襟和人格魅力真的折服了趙高,讓趙高忘卻了曾經的仇恨。
沒辦法,始皇帝給的太多了。
容不得他不忠心王事。
可是隨著始皇帝贈送的給予逐漸被收回,曾經埋藏的東西,複又開始在趙高心中悄然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