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張良是個聰明人,意識到這已經是李左車最大的容忍限度了。
畢竟李左車的爺爺是李牧,李牧一直以抗擊匈奴東胡為畢生所任,靖平邊患,擴地千裡,這樣的人想要邀請他去聯絡東胡王從趙國舊地入侵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李左車對於趙國的情感和張良對於韓國的情感是不一樣的。
張良視韓國為家,而李左車視趙國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好在,李左車曾經逃到了東胡,東胡王敬畏李牧的名聲,十分尊敬李左車,請李左車為其出謀劃策,在此期間,東胡國力大盛,一度壓的月氏和匈奴被迫聯合起來,也就是這個時期匈奴徹底在北邊混不下去才開始逐漸朝南轉移,和大秦逐漸發生更加劇烈的摩擦,也才有了蒙恬北擊匈奴的故事。
李牧對於草原人來說,已經不能簡單的用仇恨來衡量了。
說通俗一點就是,遊牧民族被李牧殺怕了。
所以李左車僅僅憑借李牧後人的身份就能夠在草原上吃得開,不管是去東胡還是月氏還是匈奴都會被奉為坐上賓客。
更不用說李左車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幫助東胡稱霸一時,有李左車的書信,張良就能夠自由行走。
李左車離開東胡回到代郡的時候,東胡王百般挽留,東胡貴族以膝行將他送回了代郡,並且因為李左車在代郡居住,不管是匈奴還是東胡還是月氏都不在騷擾代郡周邊,就算偶爾有小部落侵襲,李左車隻要露麵,侵襲的部落就會跪在他的麵前,向他陳述自己的罪責。
李左車之於東胡,不亞於諸葛亮之於蜀漢。
入草原之事,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手拿把掐了。
李左車不好忽悠,可是草原上的人就沒那麼聰明了,張良自信能夠說服東胡。
“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張良點了點頭,收起李左車寫好的書信準備離去。
李左車坐在原地握著公子竭寫給他的書信沉默片刻忽然開口。
“公子他……如今過得可好?”
張良聞聲聽住腳步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您應該知道,秦王大肆屠戮宗室,宗室血脈幾乎殆儘,公子竭因為血脈偏遠才得以幸存,卻也被幽禁於一地,不可外出,門外是巡邏的甲士,他們的弓箭對準了公子竭的府邸,他們的手隨時就按在兵刃之上,往來府邸的人都要問詢,就連更換府邸服侍的下人也不能做主。
公子竭甚至連話都不敢說,行事更要小心翼翼,猶如驚弓鳥雀,時常夜起不眠。
公子竭甚至到現在都沒有誕下來子嗣,趙國宗室的血脈都快要斷絕了,公子竭的胞妹,趙國的公主,如今已經三十多歲,卻迄今為止都沒有嫁人,隻能被鎖在其中。
我去拜見公子竭的時候,還要化作小廝才得以入內……”張良瞄了一眼跪坐在案幾前的李左車輕聲訴說公子竭的現狀。
其中有一部分事實,但不乏也有一些藝術加工。
畢竟公子竭隻是偏遠血脈,說實話是沒資格碰瓷始皇帝的。
但張良清楚自己應該怎麼說給李左車聽。
畢竟,李左車是李牧的後人。
李牧在趙國的名聲太大了,尤其是在李牧被大秦戰神郭開讒言殺害以後趙國轉瞬破滅,讓李牧一人堵的秦國難以鯨吞的戰績含金量不斷拔高,迄今也無法超越。
李牧在死之前,可是沒輸給過秦國一場的。
於是在李牧死了以後,趙人也就更加懷念李牧了。
李左車是李牧的孫子,暫且不提李左車繼承了李牧多少的才華,光是他的身份,李牧的嫡孫,就意味著太多太多。
趙人,匈奴人,月氏,東胡,都會認可他這個身份。
然而李牧似乎對於張良的添油加醋並沒有表現出甚麼憤怒,隻是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開口道:“我知道了,如果您有機會再次拜訪公子,請代我向公子問安。”
張良點了點頭,他自然不會寄希望於一兩句嘴炮就把李左車徹徹底底的拉到他的身邊,答應了李左車的請求以後,張良徑自離去。
而另一邊……
趙國僅存為數不多的血脈公子竭的府邸之內……
公子竭跪坐在案幾之前,看著麵前花期已謝,即將老去的胞妹眉頭緊皺。
“秦國頒布了遷王陵令,黑冰台行事酷烈,如今四野怨聲載道,天下人已經受不了秦王的貪婪和殘忍,韓國國相的後人張良邀請我來舉事,我打算把你許配給李左車,你如何看待?”公子竭開口問道。
趙瓔並沒有看向自己的兄長,隻是自顧自的低著腦袋緩緩開口:“兄長現在能踏出這個府邸麼?”
“我會想辦法把你送出去。”公子竭開口說道。
“那兄長做好了趙國宗室被屠戮殆儘,祖先再無香火之謹的準備了麼?”趙瓔再次開口問道。
公子竭眉頭一皺……
“伱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兄長還沒有看明白?從始至終秦王就從來沒有把這些人放在心上,且不說兄長的血脈已經偏遠到了什麼地步,趙人未必會認同兄長的血脈,就算兄長籠絡了李左車,可是李左車隻是武安君的孫子,並不是武安君……昔年武安君健在趙國依舊覆滅,如今兄長莫不是覺得厭了,才想如此行事?
那張良究竟說了什麼讓兄長如此舍生忘死,願意托付全家性命和祖宗祭祀來做這樣十死無生的事情?”
公子竭皺了皺眉頭。
一母同胞的妹妹趙瓔總是有自己的主見,小的時候不愛詩書禮樂而愛效遊俠之風,長大了又不願意聽從自己的意願而嫁人,說話也總是帶著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思,很不爽利,尤其是公子竭確實沒那麼聰明的情況下,就更不爽了。
因此他和妹妹其實感情並不是很深,充其量隻能算是相依為命罷了。
“婦道人家,短舌之見……”公子竭搖了搖頭。
“天下宗室皆被秦王殘害,天下人苦秦久矣,如今秦王又頒布遷王陵令,欲鯨吞四海,如此貪權奪利之徒。豈得安定?過去人們隻是畏懼他的權勢,如今大家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安能不搏命乎?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天下人的怒火,秦王又如何承受?”
趙瓔怪異的看了一眼自己義正言辭將趙國宗室掛在嘴邊的兄長欲言又止。
說實話他覺得自己的兄長好像不怎麼清醒。
宗室……什麼時候成了宗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