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對啊。
趙泗看向王翦:“那既然如此,我和隴西侯非親非故,又如何請的動隴西侯?”
“你隻說為陛下分憂,隴西侯必然是願意死而後已的。”王翦笑了一下。
趙泗點了點頭。
李信雖然伐楚戰役失敗,但是能夠在大秦一統天下如此高烈度的戰爭之中封侯,並且攻滅數國,欺負一下鬆散不成組織的穢人也確確實實是手拿把掐了。
嗯……這樣一來,東夷那邊就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隻不過對於王翦刻意提到李信,趙泗心裡還保存著幾分狐疑。
他總感覺,如果當年的事情這麼簡單,王翦這個老狐狸應該不至於如此,無非是成王敗寇罷了。
和王翦的對話,趙泗總能夠感覺到那麼一絲絲的愧疚。
心裡帶著疑慮從王翦的府邸離開,趙泗還是決定去隴西侯李信家裡看一看。
客觀來說,這也是一個悲情將軍。
他的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就這麼銷聲匿跡,確確實實有些浪費了,雖然趙泗知道的人才很多,但是人才這東西,從來不會嫌多。
而在趙泗離開以後,徒留下一人坐在輪椅之上的王翦,招呼著隸臣將自己推到庭院之中。
閉目,陷入了沉思。
人老了,總是會懷念過去,越老,以前的記憶似乎就越發清晰。
他對於李信,乃至於對於始皇帝,當然是有愧疚的。
因為,他提前預見了昌平君的反叛。
始皇帝彼時在清除大秦的外戚勢力,其中楚國外戚以昌平君和昌文君為首。
此二者何人?
呂不韋死後,昌平君和昌文君是大秦的二號和三號人物。
同時,還是楚國的王室。
秦楚聯姻向來久矣,畢竟一個是虎狼之國,一個是蠻夷之國,都不受中原諸國的待見,隻能自己玩,因此秦國之中,楚國的外戚勢力極其嚴重。
始皇帝在沒有完全清除外戚勢力之前對楚國動手是極不明智的選擇,這對於王翦而言太過於急促。
並且始皇帝還做出了一個極其錯誤的選擇。
派遣昌平君去安撫郢陳,要知道郢陳可是楚國的舊都。
讓昌平君一個楚國王室,楚考烈王之子去楚國舊都安撫楚人,這和讓老鼠進了米缸也沒有區彆。
在始皇帝下達決策以後,王翦就預感到了問題所在。
隻是這個時候的他並未被始皇帝選擇,賭氣的他選擇了稱病歸鄉。
對於王翦而言,這一切本該是可以避免的。
也正因為如此,李信的兵敗以後,他才驚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在如願以償的接過伐楚重任以後,王翦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怎麼樣的蠢事。
王翦不僅謀兵,在於謀國,李信隻能看到戰場,而王翦能看到更多,這是王翦和李信的差距。
於是功成以後,伴隨著李信的自暴自棄,一顆新星的隕落,以及始皇帝坦蕩的大度,那一絲愧疚時常縈繞在王翦腦海之中。
甚至於後來王翦都主動出麵替始皇帝勸說李信,可惜最終也是不了了之。
有的人能夠很快從失敗之中走出,有的人不能。
人老了,快死了,就總想著有什麼能夠彌補那些細微的遺憾。
拋開立場的對立,王翦也不得不承認李信的才能。
最起碼比自己家的傻大兒強的多,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能夠代替自己成為柱國之臣的人。
不管是從私德還是從任何一個角度。
而另一邊……
趙泗乘車,行進許久,來到了隴西侯李信的府邸遞交了自己的拜貼。
“上卿?趙泗?”李信眉頭微皺,對於這名字略顯陌生。
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關注朝堂上的消息,尤其是李信。
自從退隱歸鄉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打聽過朝堂上的事情,曾經的一切對他而言宛若一場幻夢。
“就是先前出海歸來,帶回來三種仙糧的童子,咱們家種的還有呢。”李信的兒子李超站在旁邊為李信開口答疑。
“如今這位上卿可是炙手可熱,據說是陛下最親近的大臣,就連忠信之臣蒙毅都有所不及。
李信撇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沉默片刻開口道:“迎客!”
李超應聲,派家中隸臣通報接引。
不消片刻,一副人模狗樣看起來容貌異於常人,身軀魁梧不似凡人的趙泗已經踏入廳堂之內。
李信在打量趙泗,趙泗也在打量李信。
如今的李信已經年至中旬,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更加沉穩,麵目剛毅,五官比較立體,銳氣十足,不過精心修剪整齊的胡須卻讓這份銳氣稍減,體態則較為魁梧,哪怕是坐著趙泗也能看的出來,最起碼也是一個身高七尺的大漢。
隻不過容貌體態隻是外在,哪怕再怎麼精心裝飾,但是那一絲沉暮之氣也十分明顯。
“見過隴西侯。”
“見過上卿……”
互相行禮以後,趙泗被邀請坐在客位,有使女前去取來酒水點心。
酒水,飲宴,互相熟悉,簡單的介紹環過去以後,趙泗開門見山,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實不相瞞,今日冒昧拜訪隴西侯,實乃有事相求。”趙泗看向李信。
李信皺眉,似乎有些不喜。
“我已經卸職,上卿找錯人了。”李信搖了搖頭。
“此事實非為我,而為陛下,時風雨飄搖之際,陛下無人可用,因此我才不得不冒昧打擾隴西侯。”趙泗反手一個道德綁架。
王翦說對付李信很簡單,隻需要告訴他為了陛下即可。
果然,趙泗一說,李信原本不耐的神色就消失不見,隻不過略微沉吟以後卻又發出一聲嗤笑。
“陛下已經一統天下覆滅六國,大秦又有徹侯坐鎮,坐擁雄兵百萬,何來風雨飄搖?”
趙泗聞聲,臉上露出了笑容。
看樣子,隴西侯李信,不涉朝堂之事久也。
嗯,那就更好糊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