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傀儡,不是不得不推出來的。
說實話,始皇帝的宣布讓馮去疾有些喜出望外。
沉沒成本的不斷疊加讓他們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們支持的長公子雖然可以立儲,但或許隻是一個傀儡,一個始皇帝的工具……
一個,趙泗登基前的過渡品……
畢竟始皇帝之前的態度馮去疾可以讀懂。
他甚至做好了長公子雖然被立為太子但沒有任何權利沒有任何自主權同時徹底淪為趙泗的陪襯的打算。
畢竟,他們等的太久了。
他萬萬沒想到,並不是他們預測的先立太孫,後立太子。
而是,二儲並立!
長公子並沒有成為趙泗的墊腳石,也沒有威望掃地,保留了最後一點作為儲君的威嚴。
而且最關鍵的是,除此之外,始皇帝甚至主動分潤了長公子一定的權利,給予了不少的自主權。
可以任命屬官,組建獨屬於太子自己的辦公機構。
這是先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不但有了名,還有了實!
始皇帝這一手先抑後揚可以說讓馮去疾心情猶如做了過山車一般。
因此這才急不可耐,一大早就來找王綰分享這個好消息。
他們長達近四十年的投資,並不是血本無歸。
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最起碼,長公子保留了儲君的威嚴和一定的自主權,有他們的支持,長公子未來登基繼位以後,是有資格兌現他們投資的回報的。
最起碼不至於當太子的時候聽老子的,當皇帝以後聽兒子的。
王綰聽著馮去疾的訴說,渾濁的眼中似乎恢複了一絲光亮,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最終隻是抬了抬手,又無力的墜落下來。
爾後……閉上了眼睛。
瘦削的臉上,似乎還帶著一些笑容。
“王相?王相!”
馮去疾見狀,小心翼翼的將手指放在王綰的鼻翼,卻是已經沒了呼吸。
脖頸之上,再也摸不到跳動……
“王相!!!”
馮去疾身子緩緩癱坐在地上,恍惚的,死去的並非王綰,而是自己。
一旁的本就垂淚的王琿,見到自家大父閉上了眼睛,顫抖著撲了上來……
“大父~~!”
……
“陛下,王綰去了……”
跪坐在始皇帝身邊的趙泗打開奏折,看到其中的內容,整理了一下沉聲開口。
始皇帝老神自在的神情頓了一下複又恢複了緘默,臉上的笑容卻去了幾分。
“什麼時候?”
“昨日……”
……
始皇帝陷入了沉默。
趙泗不知道,始皇帝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官員上奏的話,恐怕始皇帝和趙泗還需要過一兩天才會得到消息。
畢竟王綰已經致仕,他在相位被李斯架空多年,始皇帝也不會閒著沒事派人盯著他。
實際上始皇帝對王綰的觀感算不上很好。
王綰是一個投機者,徹頭徹尾的投機者。
呂不韋為相時他投靠呂不韋,後來又依附於趙姬,依附於趙姬之時又幫助始皇帝奪走了呂不韋的相權。
平定嫪毐以後又主動幫助始皇帝收攏大權。
扶蘇剛剛出生他就能壓注扶蘇,但是明明壓注的扶蘇,在始皇帝平楚國外戚的時候王綰又瘋狂為始皇帝衝鋒陷陣。
總之,王綰對始皇帝,功不可沒。
執政期間也算是可圈可點……
但是,終究不是始皇帝的身邊人。
攜諾大聲勢和李斯碰撞以後,王綰以失敗告終,最終被始皇帝和李斯徹底奪走相權,成為了一個吉祥物。
爾後,一直到現在……
回顧王綰的人生,他隻輸給了李斯,輸給了始皇帝。
曾也是攪動風雲不可忽視的人物。
而如今,於寂寥之中老去消亡。
“賜……”始皇帝張了張嘴,心頭又浮起來幾分煩悶。
“罷了,你去通知太子,讓扶蘇去……”始皇帝擺了擺手。
人死,萬事空了……
趙泗點了點頭,將王綰的死訊通報給了扶蘇。
而與此同時,王府的宅院之中,亦為王綰的死而感到淒涼。
“大父,王綰去了……”
王翦坐在輪椅之上,孫子王離正在耐心的給王翦敲腿。
王翦聞聲哼哼了兩下,眼神閃過一絲詫異。
王綰和他算是同年齡段的人,王翦和王綰的經曆也差不多。
隻不過王綰選擇了在自己聲勢最浩大的時候挑戰始皇帝的權威,對抗李斯,對抗郡縣製,企圖以臣子的身份左右帝王的選擇。
而王翦,在那一場風波之中選擇了始皇帝。
是的,王翦一開始也不是始皇帝的人。
若不然也不至於有少壯派和老成派之間的爭鬥,也不至於李信能夠依仗始皇帝的親信對他肆意羞辱。
王綰是文官中的王翦,王翦是將領中的王綰。
始皇帝如果想要徹底掌握大權,他們兩個是繞不開的對象。
李斯和李信就是始皇帝推出的自己意誌的代行者。
隻不過王綰選擇了硬剛到底,而王翦卻在風波之中選擇了沉澱自己。
李斯贏了王綰,李信卻輸給了王翦。
一念之差,造就了不同的人生。
王翦有些唏噓,但在自家孫子麵前依舊是撇了撇嘴。
“七老八十,死便死了……有甚稀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