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不停地顫抖,身體也搖搖欲墜,用儘力氣想要再掙紮一番,結果卻出乎意料,竟然真的坐了起來,似乎還沒費太大的力氣,我沒有去深究,抬起頭看向發出那聲音的生命。
“你…比我…小多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生物,兩足站立,頭顱顯得頗大,灰白相間的毛發,身後還有一條近乎透明的尾巴,按照以前的理解這也是怪物,現在看來則與普通的生物沒什麼不同。
在我的本體麵前他隻能仰視,我舉起前掌拍了過去,然後垂直落到地上,渾濁的泥漿四處飛濺,那生物也被震飛出去。
我隻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反抗,這種無力的攻擊,稍微用點力就能擋住才對,這個生物大概比我還要虛弱。
“哈哈哈,小東西。”那生物被拍出去,在泥濘裡翻滾了幾圈,半個身子都泡在水窪裡。
“哈哈哈哈哈哈。”
水窪之中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大笑,笑聲之下仿佛冰雨都在慢慢退去。
“小東西,我要是現出全部本體,可比你大多了。”
“這也不是我的全部形體,沒有受傷的話還能大不少。”我不該浪費多餘的力氣說話,不過這個生物不是來殺我的,他的生命氣息比我還要弱。
“不可能,你不可能比我大的。”他不停地搖頭,而後從水窪中站起來,向我這個方向邁步。
竟然還能夠站起來!我隻是吃驚,因為確信他不會殺我。
“真的?”母親說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發生過的,正在發生的,即將發生的。
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帶來另一種結局,就算結果是預料中的那樣,可也沒有誰能夠斷定它的本質還是不是那樣。
“當然是真的,從沒有誰敢懷疑我說的話,小東西來比一比!”
我並沒有懷疑他的意思,就像母親說的,沒什麼不可能,不過更多的話已經不需要了,因為麵前已經赫然站了一個龐然大物。
“好大!”大我幾十倍不止,我的本體在他麵前根本就微不足道。
“小東西,到你了。”
我才沒有那多餘的力氣。
“喂,彆踩到我!”
就算沒有受傷,被這種大小的怪物踩一腳,命估計也差不多了。
“哈哈,這是認輸了吧?”他半蹲下來,看著我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
“是,認輸了。”我連說話都要用儘全力才能勉強傳達過去,之前拍了他一掌,他要是給我來一腳……
好在我認輸之後,他又變回了之前的大小,這麼大的形體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大到底是個什麼概念我都沒弄清。
“喂,不知道是什麼種族的生物,你要死了對吧?”不能叫怪物,所以就叫了這麼一個名字。
“嗯,要死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不過我還是清楚地聽到了,末尾那帶著悲鳴的歎息。
寒風凜冽,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夾雜著冰雨飛速運轉,四處濺起的水花打在臉上,比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之中還要痛一點。
不像林中荊棘那樣鋒利,卻給獸窒息的感覺,就好像帶著一塊巨石掉進了無儘的海淵。
我躺在地麵,閉上眼睛不再奢望母親的影子,沒什麼意外的話她早就出現了,母親沒有受過傷,我不希望她為了我受任何傷害。
“我也要死了,來比賽吧,看誰死得快。”我能夠感覺到,那個不知名生物,明明那麼小的個頭,明明已經那麼虛弱,在狂風之中卻不受任何影響。
“哈哈哈,應該比誰死得慢才對吧?比誰死得快,贏了也不知道,你真笨啊小東西。”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我近前,輕輕一躍跳到我肚子上麵,然後一臉享受地躺了下來。
腹部是非常柔弱的,在任何時候我都萬分小心,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四處風聲依舊呼嘯,雖然覺得風雨對這個生物應該沒什麼影響,不過我還是抬起右掌輕輕蓋到他身上。
他好像能夠猜到我的想法一樣,大笑了一聲,然後沉聲道:“這是最後的痕跡了,由四麵八方而來,驚鴻一現,消散之際帶走一切,小東西,對不起了。”
對不起什麼?突然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起母親說的那些還要縹緲。
“喂,不知道叫什麼種族的生物,你又讓我想起那個笨蛋了啊,好不容易才決心忘掉的,本來想的是死了以後就能忘掉,可是現在就算是死也不會忘。”
笨蛋母親,我們在一起經曆過那麼多的事,要去救她,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站不起來,明明剛剛才起來了的!
傷口一處接一處崩裂,四肢難以言語地抖動,一次次嘗試又一次次摔倒,他也無數次與我一同跌倒。
“站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可以滾著去,不知道母親的蹤影也沒關係,隻要雨停了,我就可以聞到她的味道,這該死的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吵個沒完,趕緊停啊!”
我感受到麵對它時的無力,可是真的好不甘心,憑什麼雨就要淩駕在我們之上,因為生命對它的恐懼?
把這份恐懼化作敬仰不是更好嗎?自持強大,隻會永遠在道之下。
“它明明什麼都不懂…”
一時間抽噎聲蓋過了其它聲音,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滴落,與雨水消融,再然後唯一的聲音被覆蓋,仿佛從未出現過。
剩下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