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河東寒門爆發出來的武力,已成了極大的變數。
天子若是不肯走,要倚重河東寒門,那未來袁曹二人決戰的勝者,又會怎麼看待朝廷?
袁曹之爭,公卿百官們私下討論,認為袁紹的勝率更高一些。
而袁紹這個人很不老實,是廢帝弘農王一係,後麵又有謀立劉虞的惡跡,現在更是與平原王結親,反狀明顯。
曹操就相對來說好一些,在士人中的影響力不像袁家那麼深厚。
又是宦官之後,曹家能發跡,全賴帝室恩遇。
說到底,這個出身不好聽,卻是實打實的帝室家奴出身。
就在鐘繇思索如何降低河東變數時,他眼中最大變數的趙基已經結束‘修行’,拿一杆矛插三塊餅來到營火前炙烤,還低聲說:“有雞翅就好了。”
鐘繇左右看一眼見其他虎賁都在盤坐閉目假寐,感覺應該是跟自己說話:“中郎喜歡吃雞翅?”
“是啊,雞翅膀內側那一條軟肉最為軟嫩,隨意煎烤也不會焦糊。”
趙基轉動矛柄,回頭看身高與自己類似的鐘繇:“聽趙公說天子仁善愛民,又英明善斷。不知天使如何看?”
“當今天子有明君之氣象。”
鐘繇對著西北方向拱拱手,好奇問:“中郎何故問此?”
“我隻是覺得如今天下大亂,欲要三興漢室,非天子禦駕親征不可。若是假手於人,天下將定之時,有霍光之先例,誰肯奉還大政?”
霍光輔佐的劉病已,與當今天子頗有類似之處。
鐘繇不覺得這是趙基的態度,可能是趙彥與趙基討論過這個事情,這應該是趙彥那邊的想法。
鐘繇反問:“非禦駕親征不可?難道關東英傑,就無忠良之士?”
趙基回頭瞥一眼鐘繇,上下審視:“無詔而起兵,這不是作亂又是什麼?董卓再壞,也隻是壞於廟堂,他縱然荼毒天下,又能殺害多少男女?這是我個人想法,與趙公無關。”
趙基將矛抽回來,拔下烤熱的麥餅,咬一口乾脆作響,麥香十足,嚼著繼續說:“到了現在這一步,我有一點很是疑惑,希望天使能解答。”
“請言。”
“比如你我腳下這廢棄的裡社,是誰的?再大一些,河東是誰的河東?是朝廷的,還是河東士民的?關東州郡是天子的州郡,還是關東人的?”
趙基是真的迷惑,一邊是道德法製的宣傳,一邊是實際民意與具體掌控。
鐘繇作色,怒目:“中郎慎言,這自然是劉氏之天下。”
“若是劉氏的天下,天使口中的關東英傑何以相互攻殺,棄天子安危榮辱不顧?何不擯棄前嫌,合軍西進,迎天子於雒都,入朝輔政,還天下太平?”
不見鐘繇言語,趙基咬一口餅:“形勢敗壞到今日的局麵,足下貴為天使,何必自欺欺人?”
“中郎何以危言聳聽?”
鐘繇聲音漸漸高漲,揮動手臂斜指夜空星河:“今掃除白波諸賊,朝廷聲威大振,四方誌士爭相彙聚,得朝廷裁斷、調解,關中紛爭自解,天下自可安定!”
“調解?”
趙基又小咬一口餅,一口咽下:“非我河東虎賁,白波諸將何以掃除?李傕郭汜來犯,可會聽你調解?還不是要仰仗我輩,誅討關中賊臣?北麵匈奴日益壯大,可會聽從調解,攜其老幼出塞?”
“聚合四方誌士,你說的輕巧,我看你是想誘騙誌士來此,要儘數餓殺他們!”
周圍虎賁陸續站起來,趙基擺手示意,又都坐了下去,趙基盯著鐘繇:“今年又是乾旱、蝗災的一年,我們不想餓死,欲就食匈奴。我這人言辭粗鄙,恐冒犯天子,希望你代我轉達。若是可以,我希望天子能禦駕親征,若驅逐匈奴,得太原之錢糧,危難立解!”
不管這個設想有沒有施行的可行性,趙基也必須說出來。
展現自身統戰價值是一回事,有自己的立場、救國計劃又是另一回事。
至於倒頭就拜……聽朝廷分配利益,自己大概是能滿足的,可廣大的虎賁夥伴怎麼辦?
八百虎賁,僅僅是俸祿,就讓朝廷頭大。
特殊功勳、資曆,更是會成為無數人的絆腳石。
虎賁夥伴被清掃出局,自己又怎麼可能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