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捉住柳含煙的皓腕向下遊走，聲線啞得像剛睡醒的懶洋。/br柳含煙指尖觸到溝壑分明的肌理。/br沈硯舟腹肌突地繃緊，柘黃綾褲堪堪掩著的“小舟“早扯起滿帆。/br屋外狸奴嘶叫，驚得他鷂子翻身時，月白中衣飄起半角——燭光將腰下巍峨拓在椒牆，恰似開寶寺塔夜影。/br“我去滅蠟燭。“/br沈硯舟背身係衣帶的手指打結，在他腰下投出巍峨塔影。/br柳含煙扯過錦衾蒙住酡顏，越是蜷指欲收，越從指縫漏出滾燙星河。/br羊角燈滅時，窗漏出的冷意鎮不住兩人耳後熱浪。/br兩人在黑暗中各據錦衾一端，卻同被更漏聲攪得心潮翻湧。/br又過三日，沈硯舟這才不緊不慢去牢裡看孫泥鰍。/br他早跟獄卒打過招呼給個下馬威，等孫泥鰍吃夠苦頭才露麵，果然瞧見那家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撲過來。/br孫泥鰍哪裡想得到，倉庫塌方根本是沈硯舟設的局。/br這池中困獸怎知倉庫傾頹原是沈硯舟的連環計。/br他和投誠的老胡在房梁上動了手腳，又花錢請幫遼人裝模作樣鬨事。/br等到磚瓦嘩啦啦砸下來時，這出戲的角兒才算正式登場。/br眼下孫泥鰍就跟掉進壇子裡的王八似的，被沈硯舟捏得死死的。/br這蠢貨還在牢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感恩戴德說s少東家仁義，竟肯損了自己買賣來撈他，完全沒發覺自己早就掉進圈套裡了。/br“北郊邸店“風波方偃，餘燼未冷。/br偏有人如鯁在喉。/br錢氏院中燭火飄搖，如鬼火憧憧。/br錢姨娘在生氣，在緊張。/br“母親何必如坐針氈？“/br沈延把玩和田玉扳指，“沈硯舟那點買賣不過是螳臂當車，待孩兒與那幾位大人成事，賬麵上定教他相形見絀。“/br錢姨娘有些欣慰的拍了拍沈延：“我的好延兒，都怪娘無能，現在隻能靠你自己努力，不過我必然不會讓那沈硯舟安寧。”/br她不日就大張旗鼓操辦家宴，托辭說娘家侄女來投，要在沈府暫住些時日。/br這夜小宴看似尋常，席間卻暗湧著八仙過海的心思。/br雕花圓桌宛若戲台，眾人落座便成角兒。/br上首端坐沈萬金不怒自威，左右手分列沈延與錢桃，那喚作錢牙牙的姑娘正嵌在沈延與沈硯舟之間。/br這一大家子的其樂融融，如要說外人就當屬柳含煙與沈硯舟。/br錢桃堆起滿麵春風：“往後牙牙便是你們的妹妹了。“/br柳含煙與沈硯舟四目相接——這分明是彆苑後山與沈硯舟耳鬢廝磨的女子。/br被稱作牙牙的女子，舉止投足，皆是風情。/br錢牙牙款款起身，步搖輕顫間搖曳生姿。/br她最知如何拿捏三分笑靨七分羞，眼波流轉時連帕子垂落的弧度都暗藏春訊。/br“二哥哥...“/br她特意將吳儂軟語拖長三拍，輕紗廣袖拂過沈硯舟執筷的右手——浸了七日依蘭香的袖角泛起漣漪，卻見沈硯舟突然以袖掩鼻。/br錢牙牙舉盞時合歡領滑出半寸春色，玉鐲與瓷盞鏗然相擊，恰濺起琥珀酒液落在沈硯舟袍角，洇開一痕曖昧的水光。/br“哐當！“/br卻見那孔雀藍直裰倏地後撤半丈，椅腳在青磚地剮出刺耳銳響。/br沈硯舟帶著十成十的厭惡：“錢姑娘這熏香...好臭“/br這倒讓錢牙牙有些尷尬，愣在原地，第一次有人說她臭，而且是大庭廣眾之下。/br“你妹妹熏的可是暹羅貢的龍腦香！“錢桃銀箸戳向瑪瑙盞。/br“原是這般——倒與擷芳閣姑娘們祛花柳病的坐浴湯同源同宗！“/br沈硯舟忽將殘酒潑向地毯，琥珀光映著他冷笑。/br錢牙牙撩撩額間的碎發，掩飾尷尬。/br落座後錢牙牙更是掐著青玉筷枕，赭石胭脂蓋不住頸間漲紅。/br柳含煙垂眸忍笑。/br圓桌忽地輕顫，沈萬金突然用湯匙敲響定湯碗：“食不語！“/br亥時，羊角燈將填漆螺鈿屏風拓作汴河夜泊圖。/br“錢桃這是要往你錦帳塞錢牙牙。“/br柳含煙指尖纏著錦衾流蘇，思躇道。/br沈硯舟枕著手臂：“但是她不知道，這個錢牙牙已經跟她的兒子在一起了。”/br柳含煙：“也有可能，她是知道的，還想把人塞給你。”/br“娘子這是酸上了？“/br他月白寢衣豁開半片胸膛，燭光將塊壘分明的肌理染作鈞窯釉色。/br青瓷枕隨他逼近輕顫，驚得帳頂流蘇晃出皮影戲的節奏。/br柳含煙扯過身後的四合如意枕砸過去：“我跟你說正經。”/br沈硯舟接過，墊在腦後：“我也說正經，我要是納了錢牙牙，娘子酸不酸？”/br“你自去與沈延分嘗櫻桃唇，誰管你。”/br柳含煙說罷，翻身過去，背對著他。/br沈硯舟見她有些生氣，趕緊去扒拉她的肩膀：“真作惱了？”/br柳含煙反肘抵住他肋下：“睡覺了。”/br沈硯舟壞笑，貼著柳含煙耳朵道：“為夫保證這填漆榻縱使裂作《千裡江山圖》，也隻容娘子的雲鬢來枕。“/br柳含煙哼一聲：“隨你便。”/br未過旬日，趙允明竟破天荒遞帖邀宴。/br（汴京樊樓雅閣）/br席間二人默契地避談那夜醉花陰之事。/br觥籌交錯間虛與委蛇，滿耳皆是兄友弟恭的體己話。/br趙允明執酒樽掩住唇邊得色：“賢弟海量，且滿飲此杯。“/br暗忖待醉意滔天，傾頹之時，且看這沈家麒麟兒還如何端得住清風明月。/br沈硯舟嗅得宴間風雨欲來，麵上卻作酡紅微醺。/br眼見趙允明使著車輪戰灌酒，索性將計就計，佯作不勝酒力頹然伏案。/br座中還不知其中濤濤算計的朋友湊趣，醉醺醺拍著沈硯舟肩背嚷道：“沈兄怎這般不濟事！“/br都不見那“醉倒“之人指尖微蜷，分明攥著三分清明。/br趙允明眼底精光乍現，親自攙起綿軟身軀：“諸君儘興，趙某送硯舟往廂房歇息。“/br他明黃色的直裰拂過滿地狼藉，恰似鴟鴞張翼籠住獵物。/br沈硯舟被架著七彎八繞拋進廂房。/br門外窸窣人語隨夜風飄入：/br“萬事俱備？“/br沈延嗓音裹著陰鷙。/br趙允明嗤笑：“今夜過後，且看這沈硯舟折了中饋大權，平日裡那般蠻橫傲慢如何使得出來。“/br他頗為舒心的拿著玉骨折扇敲擊掌心，恰似鴟鴞磨喙。/br那夜醉花陰之仇，必報。/br沈延偽善勸慰：“我這弟弟素來桀驁，合該趙兄調教。牙牙——“/br他轉頭看向瑟縮在廊柱後的女子，“且去與二弟演場巫山**，明晨自當迎你出閣。“/br錢牙牙攥著鴛鴦佩後退半步——早些年**，沈延分明親口許她正妻之位。/br而今卻要她與沈硯舟肌膚相親，這玉佩燙得她心口發疼。/br“廂中燃著上品合歡香，忍得一時苦楚，等到沈硯舟失勢，這沈家就是我說了算，來日沈家主母之位...自然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