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日,天色灰蒙蒙地陰暗,時不刮起陣陣南風。
數百裡的路途,沒有輔卒隨軍運送糧草,騎兵輕裝簡行,用麻布捆綁軍械、箭矢、甲胄馱在能負重的馬背。
剩餘的乾糧和馬匹豆料、鐮刀、草藥、布袍及雜物則馱在另一匹馬身上。
三匹馬用繩索牽綁住韁繩,防止急速進軍時,突如其來導致馬兒受驚奔竄。
好在處於春季,青草茂盛及時解決了攜帶大量的草料難題,隻需多帶大小豆料和一些清水。
漢代縣城大多背靠河流因取水方便而建,而這次進軍劉備反其道而行,沒順河水走更近的臨睢縣,反倒舍近求遠攻鄲縣。
人耐得住口渴,馬兒長途奔跑卻耐不住渴,水源成了進兵的關鍵,沒有熟悉當地的向導在前麵帶路,全軍沒跑多遠就得掘井挖地取水了。
在不熟悉地形的環境下,有個可靠的向導直接關乎戰役的成敗。
“使君,翻過這座山丘,前麵還有二十餘裡就接近鄲縣了。”陳群勒馬停在一處陡坡,仔細辨彆方向後,篤定地道。
這一路上他和玄德公關係親近了不少,談論了許多天下大事,有些見解讓劉備也不禁點頭誇讚,陳群見狀則把稱呼換成使君。
陳群賴以數年間在沛國為主簿的經曆,走遍了附近諸多縣鄉,對各地熟悉的很,又仗年輕體力充沛善於騎馬,便順利搶下騎軍向導一職。
讓沛地年過半百的長吏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卻也無可奈何,他們雖然也熟門熟路,但騎兵急行軍需要長時間不離馬背,以他們的身子骨來說,怕帶完路就得溘然長逝。
運氣不好還會橫死半路,自己生死事小,耽誤玄德公出兵則是大事,向導還是讓給陳長文罷。
沛國諸多長吏暗暗安慰道。
其實陳群也不想卷,隻是他來得太晚,不多做些事就跟不上前麵的隊列了,隻好在心裡對同僚慚愧請罪。
“長文啊……”劉備也想勸說,卻發現這場景有些眼熟,去歲張範好像也是這般搶著帶路做向導。
後邊平定兩河後被放在雒陽輔佐荀攸處理河內、河南的士族與豪族事宜,畢竟留侯張良後人還是有些分量的,能夠做好河內士族的中間人。
張氏和司馬氏都做了表率,支持荀攸在河內郡度田。
其實打天下就是這樣,每個地方都需要開創者自己去跑一趟,不讓那個地方見見血,士族和豪族就不懂得厲害,不會產生畏懼心理,當地目睹殺氣騰騰的軍隊,就會權衡利弊不敢倉促反抗。
從古至今隻有強兵勁旅,才能穩住各地的統治,能登天底下最高的位置,不是大家推舉你的,而是把反對的都打服或說服了,你才是最強的。
得天下者,能駕馭天下所有人。
隻要劉備率大軍到過的地方,他就不擔心再有人反叛。
漢初陳平感歎:善宰肉者,能宰天下。
把各地勢力像庖丁解牛般使之皮毛分離,筋肉分離,骨肉分離,分肉甚均,算是成功出師。
各鄉宗族豪族也並非抱團,彼此為了田地常有持械鬥毆之事,要有人生異心,其他豪族承認打不過劉玄德麾下青州軍,但還打不過鄰鄉敵對宗族。
敢有異動就舉告郡縣,聯袂漢軍剿滅叛逆,反正度田大家都有利益受損,既然有豪族願意站出來自我宰肉,大家皆願意去分一杯羹。
平叛立下戰功還有田地賞賜,宗族子弟還有更好的仕途,何樂而不為。
胳膊拗不過大腿,不代表拗不過另隻胳膊。
戰國時,每逢秦國打趙國攻掠土地,待秦國退兵後,趙國都要掉頭去攻打燕國,這就叫西失東補,我打不過強秦,還打不過你個弱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