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並未否認:“是有這個意思。”
周京淮緊盯著她的臉,不錯過她任何的表情,像是要將那一點皮肉看清楚一般。
半晌,他又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葉嫵關上水龍頭,抬眼與鏡子裡的周京淮對視,聲音很淡漠:“我的私生活,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周京淮喉結微滾:“是,是沒什麼關係!”
葉嫵轉身離開了。
他們擦肩而過,周京淮掩在西裝下的右臂,很細微地動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做什麼,就這樣任她離開了。
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自嘲一笑。
周京淮,你拿什麼挽回她?
你的一條手臂拚拚湊湊,就連一杯水都端不穩,你憑什麼乞求一個風華正茂的女人陪在你身邊,與你一起承受旁人異樣的目光?
周京淮,葉嫵的選擇那麼多,憑什麼是你!
……
入夜,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駛入鉑悅尊邸。
車停下,司機繞到後麵,打開車門:“先生到家了。”
車子裡幽暗,周京淮坐在後座,整個人還沉浸在往事的傷痛裡,聞言陡然一驚,而後長腿一跨,步下車子。
才進大廳,家中傭人就迎上來,小聲道:“哄了半天不肯睡,鬨著要媽媽呢。”
周京淮扶著扶手,走至二樓。
二樓,最東邊的主臥室裡,住著爺倆。
周京淮與小瀾安。
周京淮右手不便,平時又忙碌,但他不願將小瀾安放到周宅裡養,堅持自己帶著兒子生活。
這會兒,小家夥正生悶氣,埋在被子裡不肯出來。
周京淮進了臥室,脫掉了外套,屈膝坐在床邊手伸進被窩裡將小東西給拎出來。
小小一隻,白白淨淨。
小瀾安身子不好,住了十個月的保溫箱,才撿回一條命。
他是周京淮含在嘴裡,養大的小崽子,他的容貌像極了他的母親,每當看見小瀾安的臉蛋,周京淮便有片刻的失神。
瀾安窩在爸爸的懷裡,眼淚汪汪:“今天慕南溪問我,為什麼沒有媽媽。幾個小朋友都笑我,說我沒有媽媽。”
周京淮不禁想起葉嫵,他輕摸兒子臉蛋,親了親:“我們瀾安當然有媽媽了。”
“那我想見媽媽。”
周京淮靜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好。”
小瀾安還想追問,但是看爸爸的神情,小嘴一撇,然後就乖乖地拿了枕頭準備睡覺,周京淮要給他脫衣裳,小瀾安站在床上,努力掙下身上薄毛衣:“爸爸,瀾安自己會的。”
周京淮一呆。
小瀾安自己鑽進被子裡,然後像是小蟲子一樣挪過來,貼在周京淮的懷裡。
他想媽媽,但是他更怕爸爸難過。
每次他想要媽媽,爸爸就會露出難過的表情,媽媽是不能回來了嗎?
小瀾安實在想,他睡著的時候,還囈語了幾句。
周京淮輕摸兒子的臉,他的神色,漸漸迷茫起來。
……
清早,周夫人過來了。
這三年,周夫人過得很不好。
因為她的愚蠢,京淮付出了慘痛代價,每次看見京淮她就內疚到極點,一直到現在,硯禮都不肯搬回房間,三年來都住在書房。
周夫人替小瀾安穿好衣裳,又親自送到幼兒園,等她回來周京淮還沒有去公司,一人獨自在書房裡看文件。
周夫人借故送茶水,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她看著兒子忍不住開口:“按理說我不該催你,但是瀾安的身體,不好再拖下去了。”
周京淮沒有開口。
周夫人又道:“你一直舍不得跟她說,那乾脆不說。同父異母也許也是可以的,醫生不是說有一半幾率嗎?媽給你物色了一個不錯的,人家也都是知情的,也很喜歡小瀾安。”
清晨秋陽,細碎地灑進落地窗,落在周京淮身上。
像是鍍了一層金色的碎琉璃。
他終於放下手裡的筆,低聲開口:“昨晚我遇見她了,葉嫵回來了。”
周夫人喜極而泣:“那很好啊!你和她談談,我們瀾安有救了。”
周京淮卻摸出香煙盒,單手抽出一根,含在嘴唇上點著。他吸了小半根後,輕道:“安排相親吧,不是有一半的機會嗎?”
周夫人愣住了,失聲道:“京淮。”
周京淮目光低垂,望著自己那條支離破碎,縫縫補補過的手臂,自嘲一笑:“我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看著,都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