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葉逸歡沉默良久,鬆開手倒退兩步,才再次開口,“你真讓我失望。”
宴會廳,舞池邊。
林如雪倚在廊柱旁,機械地晃著酒杯,杯裡的香檳早就被他搖沒氣了,這會兒連氣泡都不肯往上浮,琥珀色的液體倒映著舞池中成雙成對的身影。
端木循提著鈷藍色塔夫綢裙的裙擺向他走來“阿雪不,林公子。事到如今,還肯賞光嗎?”
“我不想跳舞。”
林如雪望著舞池裡的人們,沒有看端木循。
“因為姐姐寧願選傭人作自己的舞伴?”端木循問。
林如雪放下酒杯,轉身打量麵前的少女“我隻是突然覺得,舞會沒什麼意思。”
“從前林公子可是最喜歡四處邀人跳舞的,”端木循睫毛微顫,“如今是遇上我了,才覺得沒意思。”
林如雪的性子直接,不喜歡一個人時表現得相當絕情,端木循領教過,卻還是主動往槍口上撞。
她本以為林如雪會直接承認,沒想到他竟搖了搖頭。
“誠輝慈善基金會今晚募到三百萬,這筆錢或許會用來建立福利院,或是希望小學,又或者用來采購食物也可能直接交到貧困潦倒的人手上。”林如雪突兀地說道,“隻是那些因此受益的人們,又有哪個能聽著肖邦的夜曲,心無旁騖地起舞呢?”
要是放在以前,他絕不會想這些。正如端木循所說,過去的他絕對是舞會中的焦點,全場的淑女都以與他共舞一曲為傲。
隻是,每當他看見募集到的數字,總會想到那天在後台所見的領養證明上,蓋著的那道鋼印。
——陽光福利院。
他那天回家之後,特地搜了這個名字。
結果令他背後一寒。
陽光福利院早在十七年前就倒閉了,而倒閉那天,剛好是4月2日。
多麼令人細思極恐的巧合。
端木循聽罷,不免覺得意外“林公子含著金湯勺出生,也會有這樣的感觸,真難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林如雪皺眉。
端木循歎了口氣,輕聲說“你說的這些,沒人比我更懂。”
“半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在李升的家中。雖說他在端木家務工多年,薪水卻依舊微薄,脾氣也是一年比一年差,喝了酒更是舞槍弄棒的,誰都阻攔不了。有時候,家裡開支多一些,我和我媽就得做些彆的生計,比如去夜市擺擺攤,上街烤烤串之類的。”
說到此處,端木循抬手解開自己的鑽石項鏈,林如雪順勢看去,頓時震驚住了——
那碩大的鑽石之下,竟是一道蜿蜒到頸後的舊疤。
難怪端木循總是穿著高齡的衣服,要麼就戴著誇張的項鏈,原是為了遮住這道傷疤。
“這是被暗巷裡的小混混砍傷的,”不等林如雪詢問,端木循自己便解釋道,“李升喝酒撒瘋,得罪了不少人,隻是彆人都知道他有端木家罩著,不敢輕舉妄動。我是他家的,還叫他父親,自然要替他受著這些人的報複。”
“這道傷疤是在我小學的時候留下的,按理說,到現在早就好全了,但至今我仍會時不時感到痛處,好像過去非人一般的日子還在追我。”
說罷,端木循自嘲一笑,又將項鏈戴了回去。
“你瞧——連痛楚都會騙人,誰能保證眼前的一切不是鏡花水月?”
“得到的越多,我就越怕醒來的時候,還處在破敗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