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珠寶店的售貨員大概是個稱職的。/br“請準許我將之前那枚胸針先放好，女士。”/br男人不年輕了，聲音裡透著模棱兩可：他好像記著，剛才自己把一枚紅寶石胸針交給麵前這三位女士了。/br可現在…/br“胸針？你說那枚紅色的？”/br奶糖小姐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br不是不承認，而是有限度的承認。/br“我就放在櫃台上了，這兒，你看，正對著價格標簽上——我不是指責，但這些字可不怎麼樣。”她拿手指尖兒在櫃台上劃來劃去。/br羅蘭聽他們你來我往推卸了幾句，結果，售貨員的喊聲帶上了哭腔。/br“聖父在上！您可彆開玩笑了！”/br三個女人不為所動，無論問誰都說是放在櫃台上，並表示自己絕沒有說謊。/br“是啊，就在這兒，我告訴過你。”/br售貨員的詢問聲越來越大。/br於是…/br周圍的人開始打抱不平了。/br“是你自己的責任，憑什麼質疑這三位女士呢？”/br“女人有盜竊的本事？可一點都不好笑。”/br“我猜肯定是個先生，大膽、巧妙地轉移走了那枚胸針——我不是讚美，可這確實需要極高超的手法。”/br“還要足夠勇敢。”/br“我認為這跟半個月前的盜竊案相比，不值一提：那件案子才展現了竊賊的力量、平衡與敏捷性，我都不敢想象那個男人究竟是如何翻到三層高的窗台上，無聲無息地潛入臥室，盜走了財物。在之後還耍得巡警團團轉…”/br“必然是個魁梧有力的男性。”/br“但怎麼解釋它鑽進了窄窗？”/br“這就不是我們該頭疼的了。”/br周圍的男士開始幫三姐妹說話——與其說他們因同情幫腔，不如說他們根本不認為三個女人能乾出這事兒來。/br那也太荒謬了。/br話題聊著聊著就變成了討論案件。/br售貨員欲哭無淚：“那可不便宜，各位…各位…請行行好…”/br混亂中，有另一個售貨員彎著腰，從人縫裡鑽了出去。/br不出羅蘭所料。/br很快，巡街警就來了。/br這無疑讓店裡的怨氣更濃：/br一些人嘟囔自己接下來還有約會；女士們也強調，即便是女性，也不能像剝動物一樣觸碰自己的身體；更有甚者，還揚起手杖，禁止巡警靠近自己——/br他們僵持了二十分鐘，直到那位奶糖小姐不情不願地開口：/br“…我再也不來這兒了。您們說，我帶著仆人出來，回去後卻要跟丈夫怎麼交代？”/br她‘時機’把握的很好。/br聲音亂糟糟的，都是替她打抱不平的人。/br羅蘭靜靜聽著。/br說實話，此時此刻的珠寶店，和小市場也沒什麼區彆。/br七嘴八舌，擁擠不堪，那些香味越來越遮不住汗臭了。/br“…我為了您們方便，願意讓女士觸碰我和我的仆人。但我要告訴各位，這一點都沒開好頭。還有你，誣陷善良人的售貨員，你就等著吧，你可配不上這份工作。”/br姑娘不情不願地選了一位女士去了後店，這也讓人群裡的男巡警有了說辭。/br他先跟店裡的先生女士們道了歉，又順勢提出了更為‘過分’的要求。/br總之，包括羅蘭在內，最後每個人都被警察潦草搜了一番：/br女士們的裙裝大多沒有兜，既複雜又厚重，這說不上要人脫了衣服搜查——搜查者本人也不會乾這種事。/br所以，她隻是隨意碰了碰裙擺，小心翼翼地捏幾下她們的袖口：/br是的。/br這就算搜查過了。/br男士們就更簡單了。/br又十分鐘。/br一無所獲的三名巡警耷拉著臉，向售貨員再三確認，將那枚遺失的胸針記錄在冊後，才欠身道歉，後腦勺沾滿陰陽怪氣地侮辱話，灰溜溜離開。/br這事兒就算結束。/br“我再也不來了！”/br羅蘭聽那女人得意洋洋的泄憤，人群也在聲援中一點點向外挪動。/br羅蘭貼著櫃台，假裝低頭扯下擺，趁機，將手伸了過去。/br就在櫃台邊緣，下方，他摸到了一塊軟糖。/br黏糊糊的軟糖。/br上麵沾著東西。/br是那枚胸針。/br他輕輕把胸針握在手裡。/br就在這時。/br一雙細瘦柔軟的手，正巧和他撞了車。/br時間有一瞬仿佛靜止了。/br他能聽見對方逐漸變粗重的呼吸。/br“您說得對，這家冤枉好人的店，再也不能來了。”羅蘭大聲說著，朝女人的方向笑了笑，攥緊胸針，掰開她的手。/br“再見，女士。祝今夜的宴會能驅散剛剛的不愉快…”/br在女人的凝視中，羅蘭一步步離開了珠寶店。/br這應該就是那枚遺失的。/br紅色，紅寶石，圓形胸針。/br妮娜小姐用不上。/br羅蘭敲著拐杖，翻弄著手裡的胸針，緩緩向來時路走去——他故意挑了狹窄無人的巷子，避開車流與人流更盛的主街。/br很快，身後就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br那三個女人跟上來了。/br腳步聲越來越近。/br在一個拐角，他被扯住手臂，粗暴地‘扔’在牆上。/br一柄銳利的短刀貼著他的脖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靠近的、不再偽裝的聲音。/br十分年輕。/br“…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先生。”/br她說。/br刀刃在羅蘭的脖子上輕輕滑動，又陷入肉裡。/br“我隻是撿到了一枚胸針，女士。”羅蘭被壓在牆上，側著臉，聲音淡淡：“我撿的。”/br“交出來，然後滾蛋。”/br她不複剛剛拿腔作調，語氣粗魯：“否則我就把你這張小臉兒——哦…”/br聲音停頓了片刻。/br“你可真漂亮。”/br羅蘭抿著嘴不說話。/br“你知道那枚胸針值多少錢嗎？”聲音中有了笑意。刀刃輕輕從他脖子上挪開，卻變成了刀尖兒向上，在他臉頰遊走起來。“可沒你這張臉珍貴。還是說，等我在你臉上來幾刀，你才樂意就範——等等。”/br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大叫起來。/br“你是個瞎子！”/br“是的，女士。”羅蘭毫不在意臉上冰涼的刀刃，掙了一下，歪著頭，輕聲補充：“您可以稱呼我柯林斯…羅蘭·柯林斯。”/br柯林斯，柯林斯。/br這座鎮子不大，稍微有錢點的人家都很出名。/br她盯著臉色蒼白的少年，看著他那雙漂亮但空洞的琥珀色眼睛，緩緩移開了刀刃…/br下一刻。/br猛地刺入了羅蘭臉頰旁的磚牆裡！/br鏘——！/br“聽著，小混蛋，我不想惹麻煩。你們這些有錢人的癖好跟我無關——把東西交出來，然後，各走各的路。”/br羅蘭慢吞吞從兜裡拔出手。/br給她展示了一下手心的胸針，然後，又立刻攥住。/br“我的確有個癖好。”/br羅蘭輕聲輕語：“總是會弄丟些東西：小皮鞋，鏤紋刀叉，嶄新的襯衫或油燈罩…我想，撿到它們的人跟我不同。她應該有地方出手這些價格不菲的玩意…您說對嗎？”/br羅蘭感覺頂住自己胸口的胳膊忽然用了力。/br非常用力。/br“你想要什麼。”/br女人咬牙切齒，似乎就等著他出言不遜。/br羅蘭眨眨眼：“我想要二十根母貓的胡須。”為了保險起見，他多加了一倍。/br“母貓的。”/br還強調了一下性彆。/br這句話之後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長。/br女人鬆開了他，把匕首從磚裡拔了出來——甚至還退後了幾步。/br“你有什麼毛病？”/br她聲音古怪極了。/br“我的毛病都告訴您了。”羅蘭整了整領口，微笑：“我想要二十根母貓的胡須，一枚可以不大，但必須純淨的、尖角的藍寶石，一罐看女人哭了一夜的油燈裡的燈油…”/br稀奇古怪的東西讓女人忍不住笑出了聲。/br“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br“那您同意嗎？”/br羅蘭攤開手掌，將那枚胸針往前送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