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死了。/br一塊肉、一根骨，一滴血都沒留下來。/br羅蘭抓著她的手，從黑夜坐到天光破曉，仆人敲響房門。/br手裡空空如也。/br之後，兵荒馬亂。/br然而怒火衝天的並非他身體上的‘父親’泰利斯·柯林斯，反而是…/br賽斯·威爾，那個管家。/br“柯林斯少爺，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br暴怒的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危險。他踏著地板重重砸進來，先是在床前停留了一陣，接著，又繞到另一側：/br羅蘭被他一隻手拎起來，頂在牆上，扼住喉嚨。/br“儀式隻差一步…”/br他出離憤怒，口中發出高低重疊的尖銳叫聲！/br他歇斯底裡地將他扔在地板上，拽起他的頭發——/br“兩個小雜種…”/br“看看你們究竟做了什麼！！”/br他似乎不清楚妮娜進行了什麼儀式，但他肯定知道，一夜之間的消失絕不是逃了。房間裡有還未散去的神秘——這是儀式，某種他從來沒見過的儀式。/br“告訴我…小混蛋…你的姐姐都乾了什麼。”/br他的聲音像擠壓毒腺蓄勢待發的蛇類，腥臭溫熱的呼吸舔舐著羅蘭的臉。/br“告訴我，柯林斯少爺…”/br“我請求您告訴我…”/br“求求您…”/br他一會溫柔一會凶狠，難以平穩的瘋狂情緒讓羅蘭愈發恐懼：他捧著起他的臉，不住尊敬地親吻少年的額頭；接著，又忽然一個巴掌將人抽在地上，繃緊了身體，用鞋底踩羅蘭的臉。/br可之後，他又萬分心痛地跪倒，抽泣著用指腹和袖口給羅蘭擦拭臉上、耳朵上的血液。/br不停反複。/br“您為什麼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呢？”/br羅蘭被打的渾身抽痛，蜷縮成一團。/br沉默忍受著，半句話都不說。/br“我難道還配不上一個儀式嗎？”賽斯的聲音聽起來沮喪，可長長的指甲卻扼住羅蘭的喉嚨，恨不得用力挖進去。“您為什麼不肯說——你們兩個小雜種到底在房間裡謀劃了什麼！！”/br叩叩。/br敲門聲。/br羅蘭聽見了自己‘父親’的聲音。/br這讓他有點驚訝。/br因為他稱呼賽斯為：大人。/br“滾進來！泰利斯！看看你的兩個孩子都乾了什麼！！”/br泰利斯·柯林斯的到來讓憤怒之火有了出口。賽斯·威爾鬆開羅蘭，垂著雙手起身，如同甩一個自己再也不要的布娃娃一樣，抓住泰利斯·柯林斯的脖子，將他砸在牆壁上。/br羅蘭聽見一聲巨大的‘咚’！/br牆壁上的掛畫被震下來了。/br啊。/br我的路費。/br“你這個蠢貨！”/br“蠢貨！蠢貨！蠢貨！”/br“浪費了我半年的時間！蠢貨！”/br他每一次謾罵，就將泰利斯·柯林斯的腦袋砸進牆裡一次。/br但沒有鮮血流出來。/br周圍的仆人靜靜站在不遠處，身體筆直，默不作聲，麵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切。/br如同一具具外殼堅硬內裡空洞的人皮盔甲。/br“儀式不能停下來，泰利斯，你知道的！不能停下來！！”賽斯氣急敗壞的嚷道，鬆開早已不成人形的老柯林斯，瞥向一旁蜷在地上的羅蘭。/br“照顧好咱們‘最後的小少爺’，”他叮囑仆人，“從今天開始，泰利斯，你不被準許參加儀式了。給我盯好了他！我要抽光他的血！我要把他的皮剝下來！！”/br泰利斯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br羅蘭聽見了幾聲骨骼脆響，然後，一雙雙鞋離開了房間。/br哢噠。/br從外麵被鎖上了門。/br房間重歸寂靜。/br羅蘭抱著腦袋，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br雙目冰冷。/br妮娜小姐不會出錯。/br她不會出錯。/br我一定能活下去…/br按她說的。/br我要相信她…/br忍耐。/br忍耐…/br他揉揉眼睛，不知是不是被管家打壞了，兩顆眼球脹痛的厲害，火燒火燎。/br視線裡——/br唔。/br虛無的視線裡似乎飄著一片小小的…光斑？/br羅蘭皺了皺眉，摸索著到床邊坐好。/br那些‘白色光斑’越來越多了。/br它們連成了一條平直單調的線，靜靜橫在羅蘭麵前。/br在他不斷調整平複的呼吸中，又漸漸變得透明，消失不見。/br羅蘭扭了下身，木床發出嘎吱聲。/br讓他想不到的是，隨著聲音響起，‘白線’又出現了。/br它像海岸線上蒼白不散的浪花，隨著‘嘎吱’聲像周圍擴散——走的並不快，卻把途經的起伏儘數展現在羅蘭眼中。/br羅蘭僵硬坐著，這回，他雙腮劇烈發酸，槽牙相互頂著，前後摩擦的越來越使勁。/br咯吱咯吱。/br砰…砰…/br砰砰…/br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高聲歡呼，五臟六腑的慶祝聲在體內交織成一片慶典。/br如果他沒出現幻覺的話…/br他，能，看，見，了？/br不敢置信的少年緩緩伸出手，放到床頭的櫥櫃上。/br抬起食指。/br咚。/br敲擊。/br一如上次。/br白色不散的線條從食指尖兒擴散而出，戒指大小的圓環瞬間向四周擴散，將整間房掃的清清楚楚。它服帖地順著凹凸起伏，吹散黑色的迷霧。/br衣櫃。/br地上的死老鼠。/br糞便。/br氣燈。/br地上的掛畫。/br牆。/br天花板。/br羅蘭激動地顫抖起來，他控製不住自己，那驚喜仿佛滾滾烏雲中乍響的雷霆，驟然將他的世界炸出白晝。/br咚。/br白線擴散。/br咚咚。/br白線擴散。/br他像個孩子一樣，五根手指壓在櫥櫃上不停敲擊著，無聊的悶響中有著壓抑了多年的喜悅和瘋狂。/br妮娜小姐…/br這就是您留給我的禮物嗎？/br幾分鐘後，羅蘭才發現。/br不全是。/br因為，視線變得更‘複雜’了。/br當他敲擊的時候，除了擴散的‘聲音線’，他還能看見一行行浮出的字：/br他不應該認識的字，卻詭異的被他所理解。/br它們漂浮在每個物體上。/br「死老鼠」/br「據說價值不菲的油畫（路費）」/br「泰利斯·柯林斯的門牙」/br「微量神秘（即將逸散）」/br「破碎的地板」/br低頭。/br「小瞎子的手」/br這像是一種解釋，來自他和妮娜記憶中的認知。/br羅蘭發現，隻要能‘製造’出足夠的聲音，他幾乎不會再盲了。/br他站起來，興奮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視線中仿佛一朵朵白色焰火劃燃了他長久黑暗的世界。/br這就是妮娜的禮物…/br她給了他一根不會熄滅的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