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br“羅、羅蘭…”/br“年齡。”/br“十五，十六，或者十七…”/br嘭！/br對麵的男人重重砸了一下桌子，鑲金帽的鋼筆從壘起的紙袋上掉下來，滾到桌子的另一邊，被一隻細長的手捏住。/br女人揉了揉太陽穴，出聲安撫。/br“他隻是個孩子，肖恩。”/br“他是個東區的畸形怪物。”名叫肖恩的男人有著一頭和羅蘭相近的黑發，繞著腦袋轉了一圈，讓晃眼的顱頂露在外麵；兩隻眼睛細長，眉毛短粗，身材高大。/br“一個瞎子，你母親大概和狗乾了什麼勾當才能生出你這樣的人。小子，聖父絕不會垂憐你——”/br他還想再說點什麼臟話，卻被旁邊的女人攔住了。/br“讓我問你吧，孩子。”她握起筆，從男人手裡抽出記錄本，“你不清楚自己的實際年齡，對嗎？”/br“是的，女士。”/br羅蘭縮了縮脖子，漂亮的臉蛋，閃亮的眸子。/br臉蛋上還有淚痕。/br這孩子嚇壞了。/br女人想著，白了一眼身邊的男人。/br「羅蘭·柯林斯，未來的表演藝術家。」/br-閉嘴。/br羅蘭抿了下嘴，將夜裡發生的事儘數交代——/br他聽見的，幻想的…/br大概的：/br他猜測，梅斯特爾先生應該跟那個鬼東西決鬥了。/br他黑風衣獵獵作響，風衣下的肢體如虎豹般充滿了力量——他和那個東西近身纏鬥，血戰，雙方都被對方擊中，在身體上留下了傷痕。/br梅斯特爾先生保護了他。/br也殺死了敵人。/br他是個英雄。/br死而無憾。/br羅蘭在女人探溫言細語引導中，將夜晚發生的事勾勒出來。/br“…你是個勇敢的孩子。”女人似乎有些傷心，“可惜，梅斯特爾沒來得及說清楚，他那根藥劑的位置。否則…我就不會失去這個隊友了。這不怪你，柯林斯。”/br男警探卻出離憤怒。/br“為了這麼個怪物——”/br這世界有許多怪物，瞎子瘸子或窮人林林總總，他們是不被萬物之父眷顧而誕生的。/br羅蘭聽著他在屋子裡咆哮，一瓶還未打開過的墨水砸在自己身上。/br又聽他氣衝衝摔門而出。/br‘你隻是特殊，並不是怪物，羅蘭。’/br謝謝你，妮娜小姐。/br羅蘭握緊了手杖。/br女人起身把門關好，歎了口氣，在記錄本上刷刷刷地寫了幾行，忽然開口問道：/br“梅斯特爾不應該那樣死去，孩子。”/br倏然一靜。/br“我了解他。”/br女人說，“他可不是會為保護你這樣的人犧牲自己性命的。”/br她敲敲桌子，看羅蘭的眼神變得有些冷漠：“我們在活屍…就是你說的怪物。我們在它腦袋裡發現了一枚瓷片，孩子，你能告訴我，那是誰的嗎？”/br羅蘭低下頭。/br“…是我的，女士。”謊言被識破了，羅蘭隻好如實交代，“我說謊了女士…我隻是擔心…”/br“沒關係，告訴我真實的過程。”/br房間變冷了。/br“他朝我衝了過來，我不知道，女士，我看不見——有什麼東西撲在我的身上。”/br“那枚尖銳的瓷片？”/br“是裡克·裡奇，他跟我炫耀，說那是一枚有魔法的碎片，是妖怪或…什麼的我記不清了。”羅蘭抬起頭，表情真誠，“我花了三個便士買來的…”/br裡克·裡奇…/br女人翻了翻記錄。/br她倒是聽說了昨天上報的異種信息，在東區發現的。/br確實對得上。/br這孩子…/br運氣真好？/br“我想用碎片刺它…然後——我發誓，女士，之後梅斯特爾先生就用什麼東西殺死了那個怪物。他先是喘粗氣，喘的很快。接著又說了很多我聽不懂的話——當我順著牆壁摸到他的時候…”/br羅蘭帶著哭腔：“他已經停止呼吸了！請不要傷害我！女士…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br女人打量他，斟酌幾次後，開口：“梅斯特爾是個英雄。”/br羅蘭一愣，眼中含淚，旋即迅速點頭：“是的，女士。他保護了我，才和怪物同歸於儘…”/br“很好。”/br女人又在本子上畫了條線，“至於那枚碎片…”/br後麵的省略則變成了凝視。/br寂靜的房間裡，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被審訊的人。/br羅蘭卻仿若未覺，握著拳，使勁砸了下冰冷的金屬扶手：“它帶來厄運！如果不是它，我想我不會遇上怪物——女士，請不要讓它再靠近我了，我請求您…請求您將它扔遠些…”/br“很好。”女人心滿意足，在本子上劃去了某部分細節。/br過了一會，她放下了鋼筆。/br“你沒什麼問題了，孩子。”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女人說：“沒人會為難你，但是，你得被觀察三十天，在治安所裡就行。”/br三十天？/br“沒錯，至少要觀察三十天——哦，你有什麼親人嗎？”/br“我的叔叔…”/br女人擺擺手：“我不管你有什麼親人，讓他們來交保證金，並簽字擔保，如果你隱瞞了事實，他也要承擔一定的…”/br她似乎沒什麼再要跟羅蘭說的了，埋頭從抽屜裡拿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br過了幾分鐘，那個男警探又重新進來了。/br順著門縫溜進來。/br他似乎消了氣，先是朝女人欠身，請求了一番，然後，靠近她，低聲說了兩句——兩個人時不時看向羅蘭。/br夾著煙卷的女人聽完，臉色變得很古怪。/br“…我不知道，你原來就是那個幸存者。”/br羅蘭疑惑：“什麼？”/br“柯林斯家的幸存者，羅蘭·柯林斯是嗎？”她吹出一道白霧，起身走到羅蘭麵前，用鑰匙打開鎖，將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br羅蘭活動了下腳踝：“女士？”/br“要我說，也不知道你運氣算好算壞了。”她把羅蘭帶出審訊室。/br在門口，高挑的女人早早等在那裡了。/br她像塊凍了成百上千年的冰山杵在那兒，讓所有路過的都小心翼翼繞行。/br“伊妮德大人。”/br“謝謝，朱莉。”/br“您太客氣了，”名叫朱莉的女人鬆開羅蘭，夾著煙，揶揄：“這可是審判庭頭一次‘主動’和我們打交道…”/br伊妮德挑了挑眉，拽過羅蘭，扭頭就走。/br朱莉插著胳膊笑眯眯告彆，男人則在一側規規矩矩的躬身。/br女人風塵仆仆的。/br羅蘭在她身上聞見了泥土的氣味。/br她沒在路上多說什麼，安排了個報童去給普休·柯林斯報信，然後，領羅蘭坐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