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科爾多尼先生的鞋鋪重獲新生了。/br事就是這麼個事。/br自打羅蘭給了他圖紙，待做好成品，穿上在那群夫人小姐們麵前過了幾眼，事情的結局就注定了。/br‘靴子？哦，這個款式，是科爾多尼先生製作的。’/br羅蘭不經意地告訴她們。/br‘聽說科爾多尼先生的祖上是專門服務貴族的鞋匠，這都是壓箱底的樣式。’/br‘當然，我們穿的不僅僅是樣式，還有曆史。’/br熊一樣壯的男人還特地帶著自己的小公主上門道謝，格外憨厚地拎了兩瓶酒，一把嶄新的、杖首鍍了層銀霜的黑漆紳士杖，一包蜂蜜酥心糖。/br從禮物看，羅蘭就知道，他幫的這個忙讓鞋匠先生賺了不少。/br那柄手杖被他掛在牆上。/br——‘要是你能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也不至於每天跟那隻黑烏鴉到處跑。’/br叔叔仍是那個想法，認為羅蘭靠‘出賣色相’而獲得報酬，跟伊妮德這個名聲不好、又沒什麼嫁妝、即將年老色衰的女人廝混——/br這是墮落之舉，他不看好羅蘭的未來。/br雖然他也說讓羅蘭多跟那些貴族夫人接觸接觸…/br這兩者衝突嗎？/br「風華正茂的羅蘭·柯林斯~」/br「他是東區小天使！」/br「哦~漂亮的柯林斯~」/br「濕潤的柯林斯~」/br-請你的上唇貼下唇，並在一個小時之內不要分開。/br「你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樣子好可愛。」/br羅蘭凝眸。/br視線裡的文字忽地消失不見。/br屏蔽。/br他新掌握的技巧。/br能免於自己被某個玩意打攪，以至半個晚上失眠。/br“也許學徒羅蘭就有呢。”/br他小聲的自言自語引來了身旁人的疑問。/br“羅蘭？”/br馬車上。/br他和費南德斯。/br昨日，有人到治安所報案，說家裡每到晚上，總出現奇怪的動靜（報案人發誓絕不是老鼠）。/br治安所上報給了監察局。/br於是，這個無聊的任務落到了羅蘭和費南德斯的手裡。/br巧合的是，羅蘭認識報案者…/br的夫人。/br明思·克洛伊先生的夫人，切莉·克洛伊。/br那位經常和其他女士‘跋山涉水’到店裡買花瓣的年輕夫人。/br裝了靜音簧片的馬車安靜平穩，和其他高頭大馬一樣，一匹匹昂首闊步地邁入西區——車夫們也是如此。/br川流中相互對上了視線的他們，能從彼此眼中看到同樣的驕傲之色，而在這其中來自審判庭的車夫就顯得格格不入了。/br他板著臉，目不斜視。/br‘呸！裝像！’/br車夫們對其表麵沉穩內心興奮的行為十分鄙夷。/br馬車進入西區，目的地就毗鄰瑪麗勒波公園。/br穿過繁花似錦的街道，人潮湧動的百貨商店和上等製衣鋪，一座座私人宅邸映入眼簾。/br不知是不是錯覺，羅蘭甚至感覺到了西區，空氣都清新了不少。/br噪音離耳遠去，整片區域都格外安靜。/br克洛伊先生的家就在這附近。/br“再早些年，普通人是不允許進到這裡的。”/br費南德斯調侃了一句。雖說如此，羅蘭依然敏銳的從他眼中捕捉到了羨慕。/br“我還以為你也住這兒。”/br羅蘭打趣。/br“我是很想，羅蘭。”/br費南德斯沒掩飾自己的渴望，聳聳肩，手搭在車篷上，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掃著：“一棟宅子的錢，你知道要多少嗎？相對應的身份——執行官可不夠格。”/br“算上雇傭雜役女仆，聽差，家政，車夫，廚師，每年最少都要支出三四百鎊——這還是在我遺漏了園丁和貼身管家的情況下。”/br費南德斯皺著眉，給羅蘭掰手指計算：“裝潢，日常開銷，酒會沙龍，收禮回禮，出遊，打獵，各種節日…”/br“羅蘭，住在這兒可不是買一張床躺下就算住了。”/br三四百鎊每年…/br羅蘭咧了下嘴。/br這也太多了。/br“多？”/br費南德斯搖搖頭：“這是最低限度。要知道最高標準可是二十四名仆人，那些年收入數千、數萬鎊的富商或銀行家才能有這樣優渥的生活。”/br羅蘭頭一次覺得，每周到手的一鎊算不上什麼。/br“本來就算不上什麼。”/br費南德斯隨手指了指那些玻璃擦得鋥亮的商店。/br“你在這兒轉上一圈，不，都用不了半圈，一個月的薪水就沒了。”/br他夾了夾手指，特指那些男士們手裡夾的雪茄或長煙卷：“等你成為正式儀式者，周薪會提高到三鎊，到了我的級彆，是五鎊——可想住在這兒，也要下輩子才行。”/br費南德斯的話讓羅蘭十分驚訝。/br並不是他口中窮奢極欲的生活，而是說出這些話的…/br費南德斯·德溫森本人。/br這位循規蹈矩、貌似憨厚的儀式者大人，這位對上層生活如數家珍的儀式者大人，似乎…/br還有另外一麵。/br“雖然那群禿鷲的做法令人不齒，可不得不說，要想過得舒服點…”/br費南德斯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壓著聲音的模樣怎麼看怎麼有些偷偷摸摸：“羅蘭，你以後也要記著學著，總有天會輪到你自己乾。”/br羅蘭沒接話。/br他生在地獄，所以，並不會苛責一個人向好向奢的心。/br倒不如說，有了這番對話，費南德斯才在他心裡立體起來——更像個活人，而並非厭惡邪教徒、追逐正義的機器。/br倒按職位來講，最高的應該是伊妮德了嗎？/br她的周薪應該比十鎊要多吧？/br“伊妮德大人？”/br費南德斯神色古怪。/br“羅蘭，你知道審判長這個頭銜意味什麼？”/br他好像在嘲笑羅蘭的無知，嘴角上翹：“這麼說吧，如果伊妮德大人同意，有的是人甘願雙手奉上這裡位置最佳的宅邸，包括一整隊訓練有素的仆人，並為其每年支付高昂的薪水。”/br羅蘭還從沒聽伊妮德說過這些。/br“如果你能踏上聖焰之路，或許伊妮德大人的未來，就是你的未來…”/br聽起來很厲害。/br可伊妮德女士看起來又那麼年輕。/br審判長，這麼厲害的頭銜，羅蘭以為得是那些老頭子才能掛上呢。/br她是幾環儀式者？/br什麼時候成為的儀式者？/br用了多久？/br費南德斯掃了羅蘭一眼，刻意略過了這個問題，揉了揉額角，抬手拉了車鈴。/br“我們到了。”/br馬車在一幢‘小莊園’前停下，車門正對著花園。/br這裡可沒有不停往鼻子裡鑽的糞便臭味了。/br“歡迎來到新世界。”/br費南德斯咕噥了一句，安排好車夫，領著羅蘭下車。/br他們腳下的路同樣屬於瀝青混合著碎石鋪就，卻比大路上的要平整得多。/br陽光明媚，鳥語花香。/br真好。/br兩個人在門口站了會。/br經由通報，過了十來分鐘，克洛伊夫婦才姍姍來遲。/br兩個人穿著打扮就好像一會有什麼沙龍要參加：/br男士的三件套筆挺，戴了禮帽，皮鞋鋥亮。/br女士也扮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駝色長裙，裙裾縫著平日不易發現的花紋，纏著亮片，此時卻在女人搖曳中閃閃發亮。/br“日安，德溫森先生。”/br明思·克洛伊有著一張尖銳的臉。/br尖下巴，尖鼻頭，尖眼角。/br和腳下那雙尖頭皮鞋配起來，仿佛一支乾巴巴、磨尖的細長水果刀。/br他笑起來像例行公事，不近不遠，又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br“日安，勳爵。”/br費南德斯給他介紹了羅蘭。/br而另一邊，切莉·克洛伊也正不錯眼珠地盯著羅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