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的時間就在和扳手閒扯裡渡過。/br它纏著羅蘭改姓,絮絮叨叨,說什麼‘柯林斯’是屬於邪教徒父親的,不吉利。/br非要讓他改成‘紐蓋特’。/br——e?/br「要說美好寓願,這個可比你那馬爾斯強多了。」/br「就是得小心點,當你有了兒子…」/br羅蘭懶得搭理它。/br肯定又是什麼故事裡的人物。/br「有關家族的那句話,就是他說的。」/br哦…/br那…/br-快給我講講!/br-我又感興趣了。/br「蘇月真是給你養成了一個不好的習慣。」/br-快點快點。/br隨羅蘭催促,白色的火花也一瞬間炸開似的飛速跳躍起來。/br它沒列出太多情節、背景——隻是將某個男人的生平寫了短短幾行。/br羅蘭盯著浮動的文字,默默讀完。/br神色恍然。/br扳手等了一會,才問:/br「怎麼樣?」/br怎麼樣…/br該怎麼形容?/br羅蘭望著最後那幾枚形單影隻的字符,寥寥數語卻能夠使閱讀它的人擂鼓般的心跳加速,血液激昂。/br真是…/br-響亮灑脫的人生。/br「我還以為你會說:‘我才沒那麼蠢’。」/br-當然不會。/br-非常棒的故事,扳手。/br-我…/br-也想成為那樣的人。/br「他可是個惡人。」/br-跟我有什麼關……嗯?/br-你到底想說什麼?/br「哦,我在想。」/br火焰斟酌片刻:/br「紐蓋特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br「羅蘭…」/br「你呢?」/br-我沒有兒子。/br「伱知道我什麼意思。」/br「切莉·克洛伊也許給你了一場好夢,羅蘭。但你踏入的世界,遠比你小時候所經曆的要危險的多。」/br「小時候,你大不了屁股開花。」/br「現在,可是腦袋了。」/br「我呢,確實承認我有些擔……彆又突然對著玻璃笑起來。」/br-扳手。/br-我會好好活下去的。/br-不過,在儀式者這條路上能走多遠,我說得可不算。/br「你理解錯了。」/br「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交那麼多朋友。紐蓋特如果是獨行客,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br「管他們去死。」/br羅蘭:……/br-我想…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br-而且,你的角度怎麼總是那麼奇怪?/br「因為我寄宿在一個瘋子的靈魂上…你以為你自己有多正常。」/br-我比你強。/br「哦,‘啦啦啦,跳呀跳,和月亮一起歌’——」/br-閉嘴。/br視線中生動的一串‘哈哈哈’也同時燃燒著叉起腰,跳了段踢踏舞。/br「真應該讓那些夫人們好好看看你夜裡抽風的模樣。我想,她們沒準母愛泛濫,我們下半輩子的生活可有著落了。」/br-我討厭這種說法,扳手。真是這樣,我寧願跟著蘿絲小姐乾,我至少還能騙過警察。/br-況且…/br-我現在掙不少錢呢。/br「就審判庭每周一鎊的薪水?」/br-未來會變成三鎊的。/br「那你每餐都要吃最高級的肉才行。」/br-我吃什——等等。/br-等一下。/br-扳手。/br-我一直在懷疑一件事。/br-你是不是…/br-能嘗出味道…?/br「這時候不認為我在擔心你了?」/br-我想想…/br「?」/br-你能。/br-也就是說,我嘗到的,你都能同樣嘗到。/br-怪不得每次你都讓我多吃些肉。/br-你喜歡肉?/br「…我就這一點享受了,蠢蛋。」/br-那我就每次吃飯的時候屏蔽你吧。/br「羅!蘭!」/br-哈哈。/br「你可真討人厭。」/br費南德斯眯著眼,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腰,打了個嗬欠。/br馬車駛上平坦大路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br光線不好,仙德爾也合上了書。/br他們快到了。/br“我看你笑了一路,羅蘭。坐我旁邊的時候你從來沒這麼笑過。”/br費南德斯揉著眼角,調侃地眼神在仙德爾和羅蘭之間來回掃著:“教會的兩個天才,在我睡覺的時候都聊什麼了?”/br“幸好他們沒你能說,德溫森。”烏鴉抱著手,陰惻惻地斜了他一眼,“否則沒人能休息了。”/br這一路他真的沒休息過,那雙略微突出的眼睛不是盯著左邊的窗子,就是盯著右邊的。/br仿佛生怕有什麼敵人突然從道旁林子裡衝出來襲擊他們一樣。/br「他似乎有點神經質。」/br-經曆改變人。/br羅蘭正想著,對方卻在諷刺完費南德斯後,朝他看了過來。/br“小子,這是你第一次正式任務。”/br羅蘭乖巧稱是。/br“你得小心點,知道嗎?平庸的老師教平庸的學生,但起碼還能靠糊弄活下去;超凡生物間的戰鬥卻完全不一樣。”/br他的眼球裡好像有幾根蠕動的灰色纖絲,一閃而過後,語氣也變得有些意味深長:/br“超凡之間,生死通常在戰鬥前就決定了。”/br烏鴉盯著羅蘭,表情略有猙獰:“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br“戰鬥隻是驗證推測的最後一步。一位優秀的儀式者,會在了解敵人後,讓對方跟著自己‘編’好的步調,一步步走向死亡。這就是您說的——戰鬥的勝敗決定於戰鬥前。”羅蘭靜靜與他對視:“我回答完了。”/br烏鴉咧咧嘴:“你比德溫森強多了。”/br“我對您這句話持保留意見。”/br“哦,是嗎?”他朝羅蘭呲著一口東倒西歪的黑牙,忽然整個人迅速前傾!/br一條貼合手臂的細長的彎刀宛如進入戰備中的螳螂一樣,被從袖口抽出後,橫著朝羅蘭的脖子彈來!/br鏘!/br清脆的金屬鳴音。/br羅蘭豎起手掌,在下巴前,堪堪擋住了刀刃。/br掌心,一把窄小的匕首正和那條彎刀相互較力,發出咯咯的酸響聲。/br“我隻要向上一拉,”烏鴉握著刀柄,作勢向斜上比劃:“切斷你手指的同時,也會割開你臉上的皮肉——你的鼻子不要了是嗎?”/br羅蘭努努嘴,示意他往桌子下看。/br少年黑色靴尖兒正抵在座椅邊緣,尖頭對準了烏鴉兩腿之間。/br“您的大珍珠也不要了是嗎?”/br噗嗤。/br費南德斯捂著嘴歪著頭,麵朝玻璃窗哼哧哼哧悶笑。/br仙德爾雙頰泛紅,可還是忍不住低頭往桌下瞧。/br「你長高了,羅蘭。」/br「之前你的腿可夠不著。」/br-我很好奇你是在什麼時候量的。/br「你和大蝙蝠在馬車上的時候。」/br-扳手…/br「你彆管。」/br「你懂什麼馬車普雷。」/br-你拿我比做下流幻想中的主角,然後讓我彆管?/br火焰跳得得意洋洋。/br“很好,柯林斯。”/br烏鴉並未收回彎刀。但他也沒再用‘小子’,反而叫了羅蘭的姓。/br然後。/br忽然用力,雙腿並緊,死死夾住了羅蘭的腳。/br“但你不應該‘說說而已’。”/br似乎被羅蘭‘將軍’並沒有讓他感到難堪,反而更得寸進尺教育起來:“你至少應該抵在那,或者對我進行具有實際威脅性的壓迫。否則…”/br他虛虛向上提了提右臂。/br左手平伸,將五根又黑又長的指甲放在費南德斯的脖頸處。/br“我會先毀了你的臉。噴湧而出的鮮血將封住你的視線。趁此時機,再劃開德溫森的脖子。”/br“之後,馬車裡能和我作戰的就隻剩仙德爾·克拉托弗了。”/br“如果我是叛徒,你們已經死了。”/br“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