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點，柯林斯。”/br當仙德爾從側房出來，也表示一無所獲後，烏鴉就開始檢查自己的武器了。/br一把彎刀，一把五管胡椒盒，幾根聖水。/br滿桌子彈。/br“但聰明人裡往往更容易出叛徒。”/br羅蘭摩挲著下巴，翹著腿坐在長凳上。“我倒確實有這種想…”/br烏鴉猛地抬頭看過來。/br“開個玩笑，先生。大戰之前，放鬆一下。”/br仙德爾捂著嘴，噗嗤聲悶在掌心裡。/br費南德斯沒工夫搭理他們倆。/br他從手提箱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口玻璃壺，裡麵盛著赤紅色的液體。/br一根肉粉色的蠟燭。/br兩把巴掌大小的，純銀寶劍。/br一塊黑麵包。/br一小袋鹽。/br“這是唯有「聖焰」才能掌握的大儀式。”/br前麵說過，和所有儀式者通用的小秘儀不同，大秘儀唯有相符準則、道路的儀式者才能掌握，有強烈的排他性。/br每條道路的大秘儀都不同。/br譬如費南德斯現在正準備的儀式。/br這是羅蘭頭一次親眼見。/br……/br「大儀式：永不磨損的雙庭」/br……/br費南德斯默不作聲，先將肉色蠟燭點燃。/br接著，在燭火中掰開黑麵包吞下，又將鹽灑在赤紅色的液體裡吞服。/br不知是麵包或者那赤紅色的液體，他表情變得格外猙獰。/br‘荷…’/br教士仰了仰頭，一口飲光瓶中液體，嗬出濁氣。/br接著，快步穿過長廊，將其中一把劍插在門板上。/br捧著另一把，雙手合十。/br“鹽，水，食。”/br“周而複始的，所以刺破玻璃與皮膚。永不熄滅的，破開顱骨令光流入。”/br“如若拜請無形跡的太陽…”/br“至我血肉如焦，靈魄如焚。”/br他折返回正廳，將寶劍貼在眉心，單膝跪地。/br“祂不治愈災禍。”/br“或輝光變得慈愛。”/br“但世人都知顏色褪至純白後…”/br“隻是璀璨，而非仁慈。”/br逐漸。/br聲音在每個人耳畔，變得轟隆作響。/br如積雲落雨，雷霆降世。/br整幢大宅開始搖晃起來。/br在羅蘭眼中，淡金色的環浪接連從費南德斯身上湧出：他布置了「場」，然後，和奇妙的儀式混合。/br所見之處，無一物不散發著淡淡金色輝光。/br‘拜請…’/br費南德斯猛然睜眼，突然用力，將那把寶劍刺入腳下地板中！/br漂浮四散的輝光驟然凝固。/br它們被封鎖在以正門為邊、費南德斯為中心的圓環中，凝固堅實，逐漸形成了一層層固態卻不可觸摸的金色‘壁壘’。/br羅蘭平靜地看著，內心卻如海浪般起伏激昂。/br這就是大儀式。/br如此的偉力…/br他甚至感覺到一股不同於「秘」的力量，澎湃而熾熱無比的力量，降臨在他的肩膀，他的臉和大腦裡——宛如沸騰明亮的熾熱激流，耀眼奪目。/br那幾乎無法抵抗。/br“永不磨損的雙庭。”/br烏鴉把子彈頂入槍膛，拎起彎刀，看了發怔的羅蘭一眼：“現在，你這位愚蠢隊長的性命，就和這儀式連接起來了。在他沒死之前，這裡就是一座不破之城…”/br“你認為他在保護誰？那個女人？還是…”/br羅蘭沒吭聲。/br蒼白的烈焰於琥珀瞳中躍動。/br……/br「名稱：永不磨損的雙庭」/br「準則：審判」/br「類型：大儀式」/br「儀軌：鹽/水/食/義人之血/純銀寶劍（準則）/義人肉燭」/br「禱言：略」/br「以性命為軸，推動儀式。」/br「其一寶劍為心，其二為壁。」/br「注：有什麼東西，重要過自己的生命？」/br……/br義人之血，義人肉燭。/br羅蘭不太願細想這來個材料的來源。/br他看見仙德爾坐到了費南德斯身邊，單手扶住對方的肩膀。/br烏鴉則得了準許後，拎著彎刀推門而出。/br這就是一次完整的‘觀測、判斷、伏擊’——由費南德斯舉行儀式，保護目標（或…）；仙德爾·克拉托弗有限度的緩解傷勢以及策應，為烏鴉拖延時間；烏鴉則隱匿在遠處，觀察後做出判斷：/br到底是伏擊、轉移，還是堅守，請求支援。/br費南德斯沒給羅蘭安排位置，這一次他隻負責保護好自己，以及熟悉整個流程。/br當烏鴉離開後，羅蘭才來到費南德斯身邊，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胳膊。/br好像…/br沒什麼不同。/br費南德斯咧嘴：“問吧，羅蘭。”/br可以說，這次行動除了異種，就是為了鍛煉羅蘭和仙德爾。/br雛鳥不會扇動翅膀，他有義務帶來風。/br“不是儀式。”羅蘭對仙德爾道了謝，由她扶著坐到兩人身旁。“我之前就有疑問。費南德斯，執行官從不用隱瞞身份嗎？”/br“我知道你想說什麼。”/br男人自己也曾問過這個問題。/br給他解惑的人是伊妮德。/br“‘隱瞞身份，找出目標，致命一擊’——類似‘間諜’，是不是？”/br羅蘭點頭。/br“你的問題就是答案。”/br費南德斯說：“執行官就是乾這個的。我們除了劍，也是靶子。至於隱瞞…我想你不必考慮這個問題。即使有，那也不可能選伱——你的長相實在乾不了這個。”/br他頓了頓，又語氣古怪地看看羅蘭，指指周圍如浮塵般的輝光：“我還以為你會擔心我的身體。”/br「那倒沒有。」/br「羅蘭是個沒良心的騙子。」/br“我覺得你不會那麼草率把自己性命交付到一個不信任的人手裡。”羅蘭回應了他‘擔心’的問題，“你信任烏鴉先生。”/br“是啊，如果連他都不可信…”/br執行官。/br是劍，也是靶子…/br“不隱瞞身份的話，家人…”/br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提到家人，羅蘭竟從費南德斯眼中看見了名為狂熱的情緒——/br他似乎變得極為興奮。/br“一旦邪教徒襲擊了我們的家人，那麼，他們就要麵對一個儼然一身、無牽無掛的審判者！”/br費南德斯臉上的每條肌肉似乎都蘇醒了。/br它們相互擠壓著，使人不複憨厚。/br他露出滿口牙，獰笑：“親朋好友死去是有價值的，他帶走了我們的弱點——從那時起，邪教徒就再也無法擊敗我們了！”/br“伏擊？”/br“太好了！執行官唯獨不怕伏擊！”/br“隻要他們敢站出來，我們就敢舉槍揮刀！”/br“我們帶來神的審判！”/br說起這個話題，費南德斯雙眼中燃起一股驚人的狂熱。/br讓羅蘭有些陌生。/br“費南德斯？”/br一對琥珀平靜凝視著他。/br仙德爾重新將手放回他的肩膀，於是，暖意緩和了某種上湧的狂熱。/br“謝謝，克拉托弗…”/br他借故咳了幾聲，大手覆蓋在臉上，輕輕吐了口氣：“抱歉，羅蘭。我有點激動。”/br這已經不僅僅是‘激動’了。/br羅蘭指尖冰涼。/br“實際上，執行官都很危險，我想伊妮德大人已經跟你說過了。”/br“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普休·柯林斯不會出事。”/br由於「聖焰」之路的‘特殊性’、強悍的正麵作戰能力以及審判庭執行官的‘凶名’，一般意義上的邪教徒不會傷害他們的家人。/br那沒什麼意義，還會起到反作用。/br“況且，有人盯著呢。”/br費南德斯靜了一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拍了兩下羅蘭的肩膀。/br的確有人盯著。/br但坦白講，對於這件事，他有點不滿。/br盯著普休·柯林斯的那位還不如自己，也不知伊妮德大人怎麼想的…/br——等等。/br——莫非…/br——是自己更適合做老師，更適合作為一個品德高尚的紳士，來教導羅蘭？/br——單說保護者誰都可以，但教人育人這件事，恐怕也隻有自己了吧…/br費南德斯思前想後，確信應該是這樣。/br——我真是愚鈍，這麼久才想明白。/br——伊妮德大人…/br——竟如此看重我。/br“費南德斯？”/br羅蘭叫了他一聲。/br陷入沉思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給自己點了根煙，臉上掛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br“費南德斯·德溫森？”/br“…咳。”教士回過神，看著羅蘭，一本正經：“羅蘭，我一定會好好教導你的。”/br羅蘭：……/br儀式會導致人發瘋？/br“你不知道我肩負多重的任務。快點，繼續問，還有什麼問題。”這時候，他巴不得羅蘭提問，催促道：/br“問吧，越多越好，越難越好。”/br「問他大蝙蝠的舌頭有多長。」/br-我不想挨揍。/br「如果他說不知道，你就告訴他：‘我早晚自己量量’。」/br-閉嘴。/br「快問快問！」/br羅蘭被他鬨得實在煩，口不擇言。/br-我就算量，也會屏蔽你。/br「啊哈！」/br羅蘭：……/br某人開始揉太陽穴。/br“羅蘭？”/br這下輪到費南德斯不解了。/br問個問題…/br這麼讓他頭疼嗎？/br“…費南德斯，我在想。既然我們已經鎖定了目標，為什麼不試試通過帕塞蒂夫人，了解那隻異種更詳細的情況？這不應該算在‘事前準備工作’裡嗎？她明顯說謊了。”/br羅蘭好不容易憋出個問題，視線裡全是‘哈哈’。/br“去試試。”費南德斯夾著煙，嗤了一聲，“八年間經我手的案件不計其數，願意配合的少之又少。羅蘭，我和烏鴉為什麼不願意再詢問那女人，甚至都懶得戳穿她粗陋的謊言…”/br“這個問題，你要先自己去找。”/br“去問問她。”/br教士笑眯眯說道。/br「他今天笑得可真慈祥。」/br-我看這儀式一定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