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古鐘年對著吳質沒有什麼責備的意思,但他還是和白赴一起行了師禮,這在古時代表著犯錯的小輩對長者的歉意。
白赴把那些棉襖發下去給了那群凍得瑟瑟發抖的學子,還留了一件給古鐘年。
其實古鐘年也不是要故意數落他,吳質遲到的原因他一向知道,而白赴除了和楚義封那群小子出去玩的時候,平時不會無故缺席,這雪天難行,剛才在“為難”林依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座位是空著的,著實是狠狠擔心了一把。
他拿著白赴給的棉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何況此時白赴還問了一句“老師您這身……”他遊移不定的看著古鐘年,因為那情商生生把後半句話憋回去了,不過這和說了也沒有什麼區彆,意思都是一樣的。
大概是忙活了一早上有些累,他很自然的坐在那張富貴桌裡,還想伸一個懶腰,不過礙著古鐘年還在,生生把動作收了回去,然後一臉八卦的訊問周圍的人剛才發生了什麼。
古鐘年臉上被麵粉砸中的地方此時青了一塊,全身上下也灰撲撲的,他動了動嘴唇,狠狠瞪了一眼林依,最後彆彆扭扭地對著吳質扔下了一句“你來的剛好,這節課就寫字吧,你守著他們,我回去一趟。”
回去乾什麼?當然是把他這滿身的麵粉洗了,還杵在這裡,丟死人了。
林依頭一回知道這老頭子也是會點武功的,輕功一起,三兩下就消失在了雪霧裡,跑得簡直比兔子還快。
她看見吳質朝著自己笑了笑,道“以後我們便是同窗了,請多多海涵,我算是這裡的……”他歪著頭想了想“學正?總之,以後若是碰上了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這人不僅生了一張能禍禍小姑娘的臉,還有一副能禍禍小姑娘的脾氣,換做現代,都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夢中情人。
好巧不巧,林依並不在“小姑娘”的範疇內。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徑自去挑好的座位上坐著了。
片刻後,她餘光瞥見那個禍禍少年走過來,在她的旁邊坐下了。
……
她都差點忘了,這草堂裡就空著三個座位,富貴桌是白赴的,剩下的就隻有她旁邊這個了。
那麼問題來了,冥翼平時也會裝裝樣子在草堂上課,所以他坐哪呢?“富貴桌”可以直接排除了,她旁邊的那堆書證明了吳質坐在那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就是她現在坐的這個位置了?這麼一想,林依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吳質坐下之後又想起了什麼,往火盆裡加了幾塊炭,帶著幾分笑意說“快彆冷著了,先把手烤熱乎了再去寫,免得寫出來的字又被夫子臭罵一頓。”
草堂的氛圍終於不似之前那般僵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拖椅子的拖椅子,離得遠的就乾脆走過來站著,眾人很快圍成了一個圈,一邊烘著手一邊三三兩兩的聊起天。
坐在正中間的是還在忙著刮木頭的曾樸,他是被其他人拉過來的,早在林依念《師說》的時候他就抬頭看了這個人一眼,然後沒什麼表示,依舊專心做著自己的事。
楊時因為生得人高馬大,沒有在裡麵占著熱氣,而是在靠門的地方為他們擋風,一如既往的木訥老實。
其他人也並非完全不認識林依,甚至還有人在犁地的時候見過她本尊,又因為上回曲轅犁的製作法子李朦和鄭伯生就帶她來過草堂,那個時候是晚飯時間,草堂裡沒有多少人,但是不妨礙在這個沒有秘密的年紀裡,大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聽說,遠遠見過和直接接觸又是兩回事,何況這個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是他們的同窗,同時還是草堂裡唯一的女孩子。
所以話題一直圍繞著林依。
林依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不過在聽了後還是撿了些能答的答了,不知是不是這火光的原因,她整個人都鍍了一層暖洋洋的金邊,看起來不再是那麼的不近人情。
至於不能答的……
鄭伯生這個結巴指望不上,就全看李朦蒙混過去了。
李朦“……”
他頭都大了。
最後以一句“她回來的時候頭部受了傷,這幾年間發生的事情都忘記了,現在還不大好”而告終。
少年人的話題又很快轉去了其他的方麵。
……
那年青城山風雪十裡,眾人穿著同窗送來的棉襖,笑語盈盈,竟是感受不到半分冷意,而在草堂外麵,冥翼一身白衣和山雪融為一體,靜靜看著他所想要守護的東西,指尖掛著酒葫蘆,顯得悠閒又自在;林依也久違的放鬆了下來,那雙平時沒什麼情緒的眼睛裡此時映著火光,一閃一閃的,亮得驚人。
屋裡屋外,該在的人都在,便是那白茫茫一片的雪景也變得純潔高尚起來。